跛脚女仆有个美丽的名字。
梅维拉。
她喜欢别人叫她维拉,可大家觉得她丑陋,还是个跛子。
好一点的,会叫她梅,更多人直接叫她跛子。
梅维拉已经习惯像一块茅房的石头一样,不被人在意了。
尽管她其实很聪明。
她把新来的女仆带到城堡最偏僻的角落,用来洗衣晾衣的院子。
这时候,梅维拉才开口说话。
“你叫什么?”
“莉莉,你呢?”
从小门走过来的一路,姜梨梨被跛脚女仆带着,穿过城堡的厅廊、角楼、内庭。
因为天快黑了,城堡里点燃的壁灯也不多,她看不太清,只能模糊感受到古堡的极尽繁复和华美。
尤其是屋顶,都特别特别的高。
人在城堡里行走,感觉自已的身高被压得很矮。
跛脚女仆不说话,脚步也很轻,所以姜梨梨也一直保持安静。
两个人走在空旷的长廊时,因为走路特别小心,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一路走来,姜梨梨打量着跛脚女仆,若有所思。
刚才被挑选的时候,她看到其她几个女仆,大家都是上了年纪,四十岁左右,但身材和外貌都还不错。
只有右脚有点跛的这一位,长相欠佳。
系统说埃利厄斯是个严苛的完美主义者,所以城堡里的人,就连干活的仆人都外貌上佳。
跛脚女仆能留在这里,说明她一定有她的过人之处。
因此,姜梨梨没有看轻她,哪怕只是管洗衣服的。
更何况,人家还是她的上司呢。
要做任务,姜梨梨还得想办法见到这座城堡的主人,目前,跛脚女仆是她唯一的人脉。
所以姜梨梨表现得乖乖的。
被问了名字后,跛脚女仆面色平淡道:“梅维拉。”
姜梨梨小心翼翼伸出试探的小脚,夸赞:“梅维拉小姐,这真是个美丽的名字。”
这种名字不太常见,可能是古希腊语之类的,带有寓意的词。
陌生人刚见面的时候,如果对方名字特别,夸名字好听的话,应该没有几个人会抗拒。
姜梨梨做过几次西方背景的任务,日常交流不成问题。
再说还有系统提供帮助。
果不其然,在姜梨梨放出彩虹屁之后,梅维拉紧绷的脸色微动。
她眼睛轻快眨了两下:“你可以简称。”
姜梨梨在心里比较了一下,挑了个好听的:“好的,维拉小姐,我需要做什么?”
梅维拉表情怔了怔,再开口时,话多了起来。
“洗干净手,把晾干的衣服收起来,整理好。”
她又补充一句提醒:“动作轻点。”
要天黑了,领主他们醒过来,不喜欢听到令人不愉快的声音。
刚才,一路走来,梅维拉就是在想,这个新来的女仆能够坚持多久。
城堡里的仆人来来往往,死掉的是大多数,活下来的少之又少。
梅维拉身边之前有三个小女仆,现在只剩一个了,莉莉是新来的。
看在她不哭不闹,又比较乖巧的份上,梅维拉好心提点了她。
保持安静,是所有能够在领主身边留下来的人,需要做的第一件事。
姜梨梨按梅维拉说的做了,和她一起整理院子里晾的衣服。
她能碰的估计都是管事们的,布料昂贵,款式沉稳。
梅维拉管理的几件衣服,更加精致华丽,衬衣袖口缀有精致蕾丝。
看袖子的长度,应该是男装。
姜梨梨猜测,估计是埃利厄斯的衣服。
看梅维拉对待这几件衣服的精心程度,姜梨梨感觉自已没猜错。
这下,她又庆幸自已被剩了下来,来到了洗衣服的地方。
这是她的任务目标贴身穿着的衣服,假以时日,她够格碰到这些衣服的时候,就有机会见到他了吧?
收了衣服之后,梅维拉带姜梨梨来到她们仆人睡的房间,给她拿了些冷面包和小麦酒,吃完就可以睡觉了。
姜梨梨吃东西的时候,见到了另一个洗衣服的小女仆。
她从外面钻进屋子里,长了一头棕红色的头发,脸小小的,有一些可爱的雀斑。
“梅,你给她喝酒。”
她撇了撇嘴,脸色有点嫉妒。
随后,她上下打量姜梨梨,看出她也是穷苦女孩,小声又轻快地说:“在这里可比外面好过,是吧?你在外面喝过酒吗?”
姜梨梨摇摇头。
酒是贵族才能接触到的饮品,贫民可喝不起。
在古代欧洲,干净又有风味的酒是身份的象征,庄园里的仆人也能喝酒,说明城堡是非常富足且慷慨的。
姜梨梨喝完后,雀斑女孩把她的杯子拿过来,倒着往自已嘴里甩了甩。
醇厚的滋味在嘴里化开,她满足地舔了舔唇,在自已的小床上躺下,自言自语:“能睡个好觉了。”
姜梨梨有些懵圈。
她没想到这里还会有如此跳脱的女孩存在。
梅维拉跟她介绍:“她叫诺娃,来城堡两年了。”
姜梨梨点点头,拉上被子给自已盖好。
洗衣服的女仆是可以夜里睡觉的,但另外有些工种的作息时间,要和吸血鬼一致。
白天睡觉,晚上干活。
在姜梨梨喝了酒踏踏实实入睡的时候,这座阴森繁华的古堡,才刚刚苏醒。
主楼大厅的高耸烛台全部点燃,墙壁上倒映着样式繁复古木家具那尖耸冷硬的黑影。
空旷的大厅、书厅,在烛火的烘托下显得影影幢幢。
偶尔有风从长窗刮进来,黑影飘摇,恍惚间像是蝙蝠狭长尖利的翅翼挥舞。
手里举着托盘、搭着白巾的老管家,迈着轻盈沉着的步伐,在长长的餐桌上,认真摆着餐盘、刀叉和酒杯。
灯火摇晃,扫照出他那一双浑浊又赤红的双眸。
仔细听,似乎有一声优雅的叹息响彻整座古堡。
像心跳的余韵,像耳畔忽现的幻觉,却令人浑身不受控制泛上一层密密麻麻的战栗。
打扮严肃得体的老管家停了一下手中动作,待身体恢复正常,才继续忙碌,从华美的玻璃壶中倒出滴滴香醇的红色液体,逐渐填满酒杯。
但是要留下精准的,十分之三的空白。
他做着一贯做熟了的事,但不管做了多少年,仍然严阵以待,丝毫不敢疏忽。
因为。
主,已经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