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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省城白家这边乱成一团的时候，县一医院也开始人心惶慌，乱成了一锅粥。
昨天晚上半夜，院长梁宇在送走赵建军以后，打开手机发现有十几个未接来电，全是检验科打来的，时间从半小时前一首排到现在。
“这深更半夜的，检验科怎么回事？”他皱着眉回拨过去，指尖因刚握过门把手，还带着点初秋夜里的凉意。
电话接通的瞬间，检验科主任老周的声音像被火燎过，又急又颤：“梁院长！您可接电话了！出事了！天大的事！”
梁宇心里猛地一沉，脚步顿在走廊的阴影里，走廊顶灯的光在他脸上投下一块亮斑：“慌什么？慢慢说。”
“赵明辉……赵明辉的术前筛查结果出来了，”老周的声音突然卡壳，接着是纸张翻动的窸窣声，“HIV抗体阳性！确诊了！是艾滋病携带者！”
“嗡”的一声，梁宇只觉得脑子里炸开一团白光。他下意识地攥紧手机，指腹按得屏幕边缘都发了烫。
赵明辉是赵建军的独子，昨晚抢救时全院上下多少医生护士近距离接触过他的血液和体液？那些沾过血的纱布、用过的针头……
“你再说一遍？”他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磨过木头，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顺着衬衫缝往下滑，连带着握着手机的手都开始发颤。
“千真万确！复查了三遍，错不了！”老周的声音带着哭腔，“院长，这事儿……这事儿怎么瞒得住啊？参与抢救的人不少，万一……”
梁宇猛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喉咙发紧。他看着走廊尽头晃动的人影，那是值班护士查房的身影，此刻却觉得像催命的符。他深吸一口气，压着嗓子低吼：“闭嘴！谁也不许声张！立刻通知所有参与抢救、手术的人员，还有救护车司机，半小时后到会议室集合！谁走漏风声，我扒了他的皮！”
挂了电话，他扶着墙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稳住发软的腿。走廊里的消毒水味突然变得刺鼻，他捂着嘴咳了两声，眼里满是惊惶——这事儿要是处理不好，别说他这个院长，整个县医院都得翻船。
凌晨时分，急促的电话铃声打破了县医院许多医护人员的梦乡，大家纷纷被通知紧急前往会议室。一时间，原本安静的医院走廊里脚步声此起彼伏，救护车司机、抢救人员和做手术的医生们，都带着一脸的疑惑与困意，匆匆赶来。
会议室里，灯光惨白。众人落座后，面面相觑，不知道院长为何在这深夜召集大家。梁宇站在台前，神情凝重，他的脸色因熬夜和焦虑显得格外憔悴。清了清嗓子，梁宇缓缓开口：“今天把大家叫来，是有一件极其重要且敏感的事情要宣布。赵明辉的检验结果出来了，他是艾滋病携带者。”
“什么？！”话音刚落，一位戴着金丝眼镜的男医生猛地拍响桌子，镜片后的眼睛瞪得通红，“术前筛查为什么现在才出结果？我们昨天围着他抢救了三个小时，伤口缝合时血溅得我白大褂上都是！这要是被感染了算谁的？”
他的怒吼像一块石头砸进油锅，瞬间激起更多人的怒火。
一位参与急救的护士攥着拳头站起来，声音发颤却带着哭腔：“我手套被针头划破了都没敢声张，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我们的命就不是命吗？”
会议室里顿时乱成一团，愤怒的质问、压抑的啜泣和慌乱的议论交织在一起，连空气都变得滚烫。
梁宇看着眼前失控的场面，额头青筋突突首跳，却只能压下心头的烦躁，双手往下按了按：“大家冷静！现在追究责任没用！当务之急是保命！”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恳切：“所有接触过赵明辉血液、体液的人，现在立刻去药房领阻断药，必须在72小时内服用，越早效果越好！另外，马上检查自己身上有没有伤口，尤其是昨天接触过他的部位，有破损的立刻登记，我安排专人跟进！”
见众人情绪稍缓，他又放缓了语气：“我知道大家委屈、害怕，换成谁都一样。但这事关系到医院的生死存亡，也关系到你们每个人的前途。现在必须保密，等过了窗口期，确认大家都安全了，我梁宇向你们保证，一定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那位拍桌子的男医生重重哼了一声，却还是坐了下去，指尖在桌面上狠狠碾了碾。
梁宇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心里像压了块巨石——他何尝不知道众人的愤怒，可事到如今，除了硬着头皮安抚，他实在没有别的办法。
“现在分组行动，领药的、检查伤口的、登记信息的，都抓紧时间！”梁宇提高音量，试图用指令驱散弥漫的恐慌，“记住，谁都不能往外说一个字，否则不仅害了自己，也害了整个医院！”
等到天亮，县医院的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寂静。尽管工作群里一片沉寂，没人敢明着议论，但消息还是像长了翅膀，悄无声息地传遍了每个角落。
护士站的眼神交汇，医生办公室的欲言又止，连保洁阿姨拖地时都刻意绕开抢救室门口——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知道了那个关于赵明辉的惊天秘密。
护士长王雅媛是在配药室听到两个小护士窃窃私语时，才确认了消息。“……真的是HIV阳性，院长凌晨就召集人开会了……”“天呐，那接触过的人怎么办？”
她手里的针管“哐当”一声掉在托盘里，药水溅到白大褂上，洇出一小片湿痕。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有根弦突然绷断，昨天赵明辉车祸的画面、他们上次没有安全措施的约会、还有那些隐秘的亲密瞬间，此刻全都变成了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心脏。
“不可能……”她喃喃自语，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双腿一软，猛地瘫倒在地。身旁的治疗推车被她撞得一晃，上面的针筒、纱布、碘伏瓶噼里啪啦滚落一地，玻璃碎片混着药水在地面上蔓延开来。
“王姐！你怎么了？”旁边配药的护士吓了一跳，连忙蹲下身扶她。
周围的人也围了过来，满脸困惑——王雅媛昨天根本没参与赵明辉的抢救，按理说这消息和她八竿子打不着，怎么会反应这么激烈？
“是不是家里出事了？”有人小声猜测，伸手去扶她。
王雅媛浑身抖得像筛糠，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赵明辉有艾滋病……那自己呢？那些隐秘的接触，那些他曾说过的甜言蜜语，此刻都变成了催命符。
众人见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只当是家里出了急事儿，七手八脚把她架起来，往休息室扶去。
路过走廊时，她的目光扫过抢救室的方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淌。
休息室的门关上的瞬间，王雅媛再也撑不住，捂着嘴蹲在地上无声地哭起来。
她不敢想，不敢问，更不敢让人知道自己和赵明辉的关系——一旦暴露，别说工作保不住，她那个在派出所当警察的丈夫，又怎么可能容得下她？
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可王雅媛只觉得浑身冰冷，仿佛坠入了无底的深渊。托盘落地的脆响还在耳边回荡，就像她此刻碎得一塌糊涂的人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