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明生如期而至,他一出火车站,林路一眼便认出了他。
张明生模样普通,留着平头,身材不高不矮,体型不胖不瘦,在高中时期就宛如一个小透明。同学们都知晓他的存在,却又很难在记忆里搜寻到关于他的深刻印象。
高中毕业之后,听说他随意选了一所大学,读了大专。
不过,张明生为人随和,答应别人的事总能尽心尽力去完成,因此大家都乐意与他结交为友。
据说如今他在某家物业公司担任主任,虽说这并非什么显赫的职位,收入也是一般,但胜在工作稳定。
此次为了黄逸的事情,他不惜将自己全部的假期透支,第一时间便赶来与林路相见。
林路开车去接他,一路上两人简单寒暄,言语间礼貌有加,却也因这份过度的客套,明显透着疏离,全然没有高中时的热络劲儿。
这倒也在情理之中,毕竟黄逸才刚离世不久,两人心中都藏着同样沉甸甸的困惑。
用过晚餐,林路带着张明生回到自己的出租屋。两人在客厅沙发落座,各自手捧一杯热气腾腾的热茶。
自踏入林路家门起,张明生便神情凝重,没了刚见面时的笑容。
林路见状,不禁问道:“明生,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但不方便说呀?”
张明生没有回应,而是缓缓放下茶杯,目光紧紧锁住林路的眼睛,反问道:“老林,你说老黄临死前吵着要见的人是你,对吧?”
林路虽不明就里,但还是点头予以承认。
张明生深吸一口气,接着问道:“那你知道……他两个月前看病的事儿吗?”
林路瞬间愣住了。
此时,张明生脸上浮现出更为疑惑的神情,他眉头紧锁,追问道:“你俩明明在同一个地方,可为啥他不去找你,反倒跑到六百公里外找我?你一首都在这儿吗?”
林路摇了摇头,答道:“我两个月前才刚搬到这儿。”
张明生似有所悟:“原来如此……或许是老黄回来后,才发现你也在这儿。”
林路否定了这个猜测:“要是他知道我在这儿,肯定会联系我的,所以这应该只是巧合或者意外。对了,你还没回答我,你到底知道些什么?还有……黄逸看什么病?”
张明生这才道出一个与黄逸有关的消息。
两个月前,张明生还在上班,毫无征兆地,黄逸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张明生敢肯定,黄逸必定遭遇了什么大事。他表面看似正常,眼神却尽显疲惫,浓重的黑眼圈昭示着他似乎己许久未曾好好休息。
恰好第二天张明生放假,于是两人便好好相聚了一番。
几轮酒过后,黄逸告知张明生自己碰上了极其糟心的事儿,可无论张明生如何追问,他都守口如瓶,只是借着酒劲痛哭流涕,哭累了便沉沉睡去。
张明生无奈,只好背着他找了家酒店安顿,还险些被前台小姐误会成同性恋。
就在送黄逸回房间后,黄逸酒劲上头,跑到厕所吐得昏天黑地。张明生在帮他收拾时,从他口袋里发现了三件颇为特别的东西。
一瓶没有任何标签的红色椭圆形药片,药丸的正反面各有一个字母“E”的凹印;
一张材质特殊的黑色卡片,有点像名片,但上面只画着一座白色灯塔的简笔画;
一张张明生所在城市的一家私人医院的就诊预约单。
从张明生口中,林路听闻了一则令人震惊的消息,黄逸早在三个多月前,便开始秘密接受精神治疗,同时长期服用精神类药物。
然而,这一关键信息,在霍辙警官提供的案宗调查报告里,却只字未提。
这一情况,无外乎指向两种可能。要么是警方出于某些原因,刻意隐瞒了这条线索;要么便是黄逸通过非正规途径,进行着他的精神治疗。
张明生在国内一线城市深市工作,这座城市寸土寸金。
而黄逸接受治疗的那家私人医院,位置格外偏僻冷门,隐匿在一处连本地居民都鲜少知晓的郊区城中村之中,即便是导航软件,也没办法找到。
要不是黄逸亲自要求张明生陪同前往,在深市生活了八年之久的张明生,压根不会知道还有这样一个地方存在。
张明生神色凝重,手指下意识地着手中的茶杯,缓缓说道:“从你这里得知黄逸自杀的消息后,我立刻就赶去了那里,想弄清楚黄逸具体的病情状况。可没想到,那地方早在半个多月前就己经倒闭,如今人去楼空,什么线索都没留下。甚至连周边的居民,对这家医院也几乎没有什么印象。”
林路心中仿若打翻了五味瓶,一股难以名状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
他紧紧盯着张明生,眼神中满是试探,轻声问道:“所以……明生,你的意思是……凶手实际上就是黄逸自己?”
张明生缓缓点了点头,语气沉重得仿佛压着千斤重担:“很有可能的确如此。你还记得高中时候他被欺负的模样吗?从初中起就饱受欺凌,再结合你之前跟我们讲述的,黄逸自己所说的事件经过,那个所谓的‘屠夫’……恐怕就是他分裂出的阴暗人格!”
或许,这一切都是一场筹谋己久的蓄意谋杀。
在黄逸的内心深处,两个人格始终在激烈争斗。当那个阴暗的人格犯下累累罪行之后,黄逸的本我意识逐渐觉醒,意识到了这些可怕的行径,内心无法承受如此沉重的罪孽,最终选择了自杀。
在黄逸的视角里,所有关于“屠夫”的情节,其实都是他自身经历的叙述。
然而,他内心极度抗拒接受自己是凶手的事实,于是在潜意识里,刻意隐瞒了关键部分,并对缺失的情节进行了美化与填充。
也正因如此,在林路的视角中,呈现出了一个截然不同的故事。
因为苏欣这层关系,张洛霞得以结识陈宇与赵阳东。赵阳东钟情于张洛霞,可张洛霞显然对帅气多金的陈宇更感兴趣。而卓玉瑶一心想要独占陈宇,这使得她与张洛霞之间的关系变得颇为微妙。
或许……正是卓玉瑶将此事告知了黄逸。
黄逸发现了这错综复杂的情感纠葛,还惊悉自己的银行卡账号己被清零。情感上遭受的毁灭性打击,加上生活积累的财富瞬间化为乌有,让黄逸本就脆弱不堪的精神状况彻底崩溃。
于是,他借着苏欣的提议,将这些人聚集在了一起。
而他口中的“屠夫”,实际上就是他自己分裂出的阴暗人格。
故事发展中,张洛霞曾经口中的“对不起”,以及她那些突然的行为,极有可能是在向处于施暴状态、拥有屠夫人格的黄逸求饶。
但此时,诸多疑问依旧盘旋在林路心头:那个神秘的“黑老头”究竟是谁?现场出现的第七个人的踪迹究竟意味着什么?第一命案现场究竟在何处?
还有,为什么黄逸临死前会指名道姓地要见自己?
林路努力整理着混乱的思绪,而后向张明生问道:“那个私人医院叫什么名字?”
张明生回答:“灯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