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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道里的霉味裹着潮湿的风灌进谢昭鼻腔时，他的指节还掐在阮枝后颈。
那力道重得几乎要掐出青痕——不是因为他心狠，是怕这丫头哭着冲回去，把赵雷用命换的生机给糟蹋了。
"到了。"裴窈的冰袖在前方划出冷光，映出一方狭窄的洞壁。
谢昭踹开最后一截朽木，混着腐叶的风"呼"地涌进来，三人跌进个半人高的山洞。
阮枝膝盖撞在碎石上，药囊"啪"地裂开，几株晒干的紫叶草滚到谢昭脚边。
他弯腰去捡，指尖却被黑晶烫了一下——那东西在怀里烧得发烫，像块活物。
"赵公子......"阮枝抽噎着去摸腰间的银针，眼泪砸在青石板上，"他的血是黑的，蚀骨毒气......"
"他撑得到我们回来。"谢昭扯下外袍裹住黑晶，声音哑得像砂纸。
他盯着阮枝发红的眼尾，想起三天前在黑市，这丫头也是这样攥着他衣角，求他救被人贩子打断腿的小乞儿。
那时他骂她"圣母病"，现在倒觉得这股子软乎乎的狠劲，比裴窈的冰锥还扎人。
裴窈突然蹲下来，指尖拂过洞壁上的刻痕。
冰袖融化成水，在石面凝出薄霜，那些模糊的纹路立刻清晰起来：是玄冰宫失传的"星轨阵"，用冰魄草汁刻的，至少三十年没被人碰过。"这洞是玄冰宫的暗哨。"她抬头时，眼尾的泪痣在幽光里忽明忽暗，"我师父说过，每处暗哨都藏着......"
"藏着能困死化神境的锁灵阵。"谢昭接过话，把黑晶按在阵眼上。
逆天道经在体内翻涌，他能清晰感觉到黑晶里的力量顺着掌心窜上来——那不是普通的玄晶，更像......被无数怨魂啃噬过的恶念结晶。
古籍里说的镇凶石是青白色，可怀里这块黑得像浸过千人血。
阮枝突然凑近，鼻尖几乎碰到黑晶。
她沾着药粉的手指悬在半空，又缩回来："有股腐肉味，混着......混着我爹书里写的'灭世花'的香气。"她从药囊里摸出个青瓷瓶，倒出粒朱红药丸，"这是避毒丹，你们含着。"
裴窈没接药丸，反而抽出冰锥挑起黑晶。
冰锥尖刚碰到晶面，就"嗤"地冒起白烟。
她瞳孔骤缩："这东西在腐蚀灵气！
若被暗夜拿到......"
"拿到就能掀翻九域。"谢昭扯松领口，喉结滚动。
他想起老厨子临终前攥着他手腕说的话："昭儿，别信那些满口仁义的，他们要的是能捏在手里的刀。"现在这黑晶，怕就是把能砍碎江湖的刀。
接下来三天，山洞里的石桌被刻满了裴窈的机关草图。
她用冰锥在石壁上划下第七道星轨时，谢昭正蹲在火边烤阮枝新配的"隐息散"。
药粉遇火腾起青雾，他盯着那团雾，突然把药罐往地上一摔："不够，再加半株鬼针草。"
"谢小爷是嫌毒不够？"裴窈头也不抬，冰锥在石桌上戳出个小孔，"这锁灵阵能瞒过破虚境，但暗夜门主是化神境......"
"所以得让他以为我们把晶石藏在青冥宗后山水潭。"谢昭摸出块碎玉，是从赵雷剑鞘上掰下来的，"赵雷今早传信，说暗夜的人在搜后山。
我们把假晶石放进去，真的......"他敲了敲裴窈刚画好的机关图，"藏在你这星轨阵里，启动需要玄冰宫的'寒心诀'和我的逆天道经。"
阮枝突然把药杵砸在石臼里："你们当我是摆设？"她举起个朱漆木盒，打开是排细如牛毛的银针，"这是'千蛛引'，扎在晶石上，谁动它就给谁灌半瓶蚀骨毒——和赵公子中的一样。"
谢昭望着她泛红的眼尾，突然笑了。
这丫头总说自己是累赘，可每次他要硬闯危险，她总能变戏法似的掏出解百毒的药，或者能扎得杀手跳脚的银针。
第西天傍晚，山洞外的风突然变了。
谢昭正用刀背刮阮枝新配的药膏，刀身突然嗡鸣——是武者对危险的本能预警。
裴窈的冰袖瞬间凝出冰晶，阮枝的手按在药囊上，指节发白。
"谢小友。"
声音像寒夜的钟，从洞外飘进来。
谢昭翻身挡在阮枝和裴窈身前，刀柄在掌心沁出冷汗。
他看见洞口映出个高大的影子，黑袍翻涌如浪，面具上的鬼面纹路在月光下泛着幽蓝。
"暗夜门主。"裴窈的冰锥对准对方咽喉，"你追了我们半月，现在说合作？"
"合作对抗真正的敌人。"黑袍人抬手，面具下传来骨骼摩擦的声响，"你们手里的黑晶，是百年前'血魔之乱'的余孽。
当年正道魁首联合镇压，却把魔核封进镇凶石——他们没告诉你们的是，这石头每百年会苏醒一次，吸够千人血就会......"
"就会让血魔重生。"谢昭接口，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老厨子临终前咳着血说的"灭世秘辛"，想起古籍里被撕去的最后一页。
原来不是镇凶，是养凶。
"所以我要毁了它。"黑袍人摘下面具，露出张布满刀疤的脸，"但需要你们的帮助——仁剑山庄的人己经到了，他们要的不是毁石，是......"
洞外突然传来鹰鸣。
谢昭看见裴窈的冰锥在颤抖，阮枝的药囊被攥得变了形。
他摸了摸怀里的黑晶，又摸了摸藏在靴底的短刀。
仁剑山庄，那个总把"替天行道"挂在嘴边的地方，当年杀了他父母的"正道魁首"。
"进洞说。"谢昭退后半步，让出条路，"阮枝，再煮壶避毒茶。
裴窈，把星轨阵的机关图收起来。"
黑袍人走进来的瞬间，谢昭闻到股熟悉的血腥味——和赵雷伤口的黑血，和黑晶的腐肉味，一模一样。
他盯着对方腰间的玉佩，那枚刻着"仁"字的玉，在幽光里泛着冷白。
山风卷着几片枯叶灌进来，吹得石桌上的机关图哗哗作响。
阮枝的药壶"噗"地溢出茶沫，裴窈的冰锥在掌心凝了又化。
谢昭望着洞外渐起的雾，突然想起赵雷传信里的最后一句："仁剑山庄的人带着'替天'二字的锦旗，说要清剿青冥宗的'妖邪'。"
刀疤男在石凳上坐下，目光扫过谢昭怀里的黑晶。
谢昭能感觉到千机匣在袖中震动，那是系统在推演对方的杀意——73%。
他摸了摸藏在袖口的恶念珠，负面情绪顺着珠子涌进来，烫得他指尖发麻。
"说吧。"谢昭把刀往桌上一磕，"合作的条件。"
刀疤男刚要开口，洞外突然传来石子滚落的声响。
阮枝的银针"唰"地射向洞口，却被一道剑气弹开。
谢昭的刀己经出鞘，裴窈的冰袖凝成冰墙，两人同时看向对方——那剑气的路数，和仁剑山庄的"仁心剑诀"，一模一样。
山雾更浓了。
谢昭望着石桌上晃动的人影，突然想起老厨子教他煮粥时说的话："最烫的粥，总在掀开锅盖前最安静。"现在这山洞里的安静，怕就是要掀锅盖的时候了。
阮枝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角，他低头，看见她掌心躺着粒黑色药丸——是能让人假死的"九命丹"。
裴窈的冰锥在冰墙上刻了个"走"字，指了指洞后的暗河。
赵雷的传信还在他怀里，墨迹未干："子时三刻，后山老槐树下，有我留的船。"
刀疤男的手按在腰间剑柄上，谢昭能听见剑鞘里的剑在嗡鸣。
他摸了摸黑晶，又摸了摸阮枝的药囊，突然笑了。
"先喝茶。"他把茶碗推过去，"阮枝的茶，最能醒神。"
茶雾升起来，模糊了所有人的脸。
洞外的雾里，传来若有若无的脚步声，像极了当年他躲在灶台后，听见"正道人士"踢开家门时的声响。
石桌上的机关图被风掀起一页，露出裴窈用冰锥刻的小字："若有变，启动星轨阵，锁他三息。"
谢昭把茶碗举到唇边，舌尖抵住那颗阮枝塞给他的"九命丹"。
他望着刀疤男身后晃动的树影，突然想起赵雷断后时说的话："带他们走！"
现在，该他说这句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