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场的风波过去三日,青冥宗后山石洞的石壁上,裴窈用冰锥刻下的机关图被谢昭翻得卷了边。
阮枝蹲在石灶前搅药,药汁在陶锅里咕嘟作响,混着焦糊气钻进谢昭鼻腔时,他正把最后一片碎纸片按在机关图上——那是从李明房里偷来的密信残页。
"师兄,这味'寒蝉草'得再熬半炷香。"阮枝抬头时,眼尾沾着药渍,"裴姐姐说这毒要见血封喉,可我总怕..."
"怕什么?"谢昭屈指弹了弹她发顶,目光仍黏在图上。
恶念珠在袖中微微发烫,那是昨夜他故意撞翻李明的药碗时,对方淬在碗底的毒雾里裹着的怨毒。
系统任务进度条显示"以恶制恶"己完成六成,千机匣的青铜纹路在他掌心泛着幽光,推演结果在识海里翻涌:李明会在明日的"玄脉论道"上动手,借掌门查验内门弟子修为的由头,用淬毒的银针废他经脉。
洞外忽然传来冰棱坠地的脆响。
裴窈掀帘进来,玄冰宫特有的冷香裹着晨雾涌进来,她指尖转着半枚冰魄,眉梢挑得像把刀:"青冥宗传讯堂的老周收了我三袋玄晶,说李明今早差人送了信去仁剑山庄分舵。"冰魄"咔"地裂开,露出里面的蜡丸,"我让他在信里加了料——说谢昭查到了黑晶的秘密,要在论道会上当众献给掌门。"
谢昭低笑一声,指节抵着下巴:"李明急了。
他要抢在我之前动手,既能夺黑晶,又能借掌门之手坐实我'外门败类'的罪名。"他摸出怀里的黑晶,幽蓝光泽映得眼底发亮,"阮枝的毒准备得怎样?"
"都渗在你那柄短刀的刀镡里了。"阮枝把药罐端起来,药汁呈半透明的琥珀色,"这是师父传的'融骨散',见血就化经脉,除非有隐世医仙的'续灵膏'..."她声音突然低下去,"可要是被发现..."
"不会被发现的。"裴窈伸手替她擦掉眼尾药渍,冰玉般的手指在阮枝手背上按了按,"谢昭要的是当众揭穿,不是暗害。
李明那些小动作,总得见光才有意思。"她转向谢昭,冰锥在机关图上划出火星,"论道会时,我会让玄冰宫的人在偏殿盯着仁剑山庄的密使。
你只需要..."
"只需要在李明动手时,把他的阴谋连皮带骨掀出来。"谢昭接话,指尖轻轻敲了敲腰间的恶念珠。
系统提示音在耳边响起:"任务进度78%,检测到目标人物李明今日将进行最终布局。"他忽然扯了扯皱巴巴的道袍,痞气又浮上来,"明早我故意迟到半个时辰,让李明急得跳脚。
等他以为稳操胜券..."
"等他以为稳操胜券时,"裴窈替他补完,眼底寒芒与笑意交织,"你就把他和仁剑山庄的勾结,连同他藏在炼丹房的毒针、给长老们送的贿礼,一桩桩抖出来。"
阮枝突然拽了拽谢昭的袖子:"师兄,你手在抖。"
谢昭低头,这才发现自己指尖在微微发颤。
他想起三天前在藏经阁看到的手札——师父当年用锅底灰写的批注:"仁剑山庄的'仁'字玉佩,是天机阁灭门时,凶手身上掉的。"又想起老厨子临终前塞给他的黑晶,温度还带着体温:"昭儿,这东西能救青冥宗..."
"我没事。"他握住阮枝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她缩了缩,"就是有点渴。"
裴窈嗤笑一声,抛来个酒葫芦:"早给你备好了。
老厨子酿的'醉江湖',在他埋酒的桃树下挖出来的。"
酒液入喉的瞬间,谢昭眼眶发酸。
他仰头灌了一口,酒液顺着下巴滴在机关图上,把"仁"字晕开一片模糊。
次日卯时三刻,青冥宗正殿的铜鹤香炉飘着沉水香。
李明站在首座下首,玄色道袍浆洗得笔挺,腰间"仁"字玉佩随着呼吸轻晃。
他望着殿外渐亮的天色,喉结动了动——谢昭己经迟到了半柱香,这蠢货果然着了道。
"谢昭到——"
殿外通传声响起时,李明差点笑出声。
那混球歪戴着竹笠,道袍前襟沾着酒渍,手里还拎着半坛酒,摇摇晃晃跨进门槛时,竟被殿阶绊了个踉跄,酒坛"哐当"砸在青石板上,琥珀色酒液溅了李明一鞋。
"对不住啊李师兄。"谢昭弯腰去捡酒坛,竹笠滑落,眼底却没半分慌乱,"昨儿在山下酒铺多喝了两坛,这不是怕误了论道会么?"
李明捏紧了袖中淬毒的银针。
他能闻到谢昭身上的酒气里混着若有若无的药香——定是那小女仆熬的补药,正好,等会儿银针扎进去,毒药混着补药,谁都查不出来。
掌门轻咳一声,论道会开始。
当轮到谢昭展示修为时,他故意运功不稳,气海处的内力像漏了的水袋,只凝出个淡青色的气团。
"外门杂役,到底是上不得台面。"
"听说他前儿还在演武场掀内门弟子的道袍,成何体统?"
议论声里,李明向前一步,脸上挂着关切的笑:"谢师弟看来是伤了根基,不如由我替掌门查验一二?"他伸手去搭谢昭手腕,袖中银针己经顶到指尖。
谢昭突然侧身避开,竹笠"啪"地掉在地上。
他望着李明骤然绷紧的脸,笑得像只偷到腥的猫:"李师兄这么急,莫不是怕我查出什么?"
殿中霎时安静。掌门皱眉:"谢昭,休得胡言。"
"胡言?"谢昭从怀里摸出一叠纸,"这是李师兄这三月来送给三位长老的礼单,玄晶三百块,千年灵芝五株,还有..."他抖开一张纸,上面用朱砂画着仁剑山庄的图腾,"仁剑山庄分舵主的亲笔信,说只要李师兄拿到谢某的黑晶,就保他做内门长老。"
李明的脸瞬间煞白。
他想扑过去抢,却被裴窈带着玄冰宫弟子拦在原地——不知何时,偏殿涌出十多个玄冰宫的人,个个手持冰刃,封住了所有出口。
"还有这个。"谢昭弯腰捡起自己的竹笠,抖出一把细如牛毛的银针,"李师兄袖中淬的'融骨散',阮枝,你来说说,这毒中了会怎样?"
阮枝从谢昭身后走出来,手里捧着药罐。
她素白的裙角扫过李明的脚面,声音软得像棉花,却字字扎人:"中了这毒,经脉会像被蚂蚁啃食,三日后化为一滩脓血。
李师兄,你给我师兄备的,可是绝户毒?"
殿内倒吸冷气声此起彼伏。
三位收礼的长老脸色发白,掌门拍案而起:"李明,你可知罪?"
李明突然狂笑,他扯下腰间玉佩砸在地上,玉片飞溅中,"仁"字裂痕里露出半截密信:"我知什么罪?
你们青冥宗自诩正道,当年还不是收了仁剑山庄的好处,默许他们灭天机阁!
谢昭,你以为你师父是怎么死的?
他就是不肯交黑晶——"
"住口!"谢昭的刀己经出鞘。
刀锋映着他发红的眼,恶念珠在袖中滚烫,李明的恐惧、绝望、疯狂如潮水般涌进来,气海处"轰"地炸开,逆天道经第二层成了!
他一步跨到李明面前,掌风带起的气劲掀得殿内烛火乱晃。
李明想躲,却发现自己被无形气墙困住——这是破虚境的威压!
谢昭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你勾结外敌,残害同门,本该碎尸万段。
但我要你活着,看着仁剑山庄的阴谋,怎么被我撕成碎片。"
他掌心按在李明后颈。
内力如钢针般刺入,李明的痛呼声刺破殿宇,经脉断裂的脆响清晰可闻。
"谢昭!"掌门厉喝,"你这是私刑!"
"这是替青冥宗清理门户。"谢昭收回手,李明像团烂泥瘫在地上,眼泪鼻涕混着血沫糊了一脸。
他望着掌心残留的内力,又看了看袖中微微发烫的恶念珠——系统任务提示音响起:"任务完成,千机匣进阶成功。"
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裴窈掀帘望了一眼,回头时眼底闪过锐光:"仁剑山庄的人,来了。"
谢昭弯腰捡起地上的"仁"字玉佩,指腹着裂痕里的密信残页。
他抬头时,嘴角勾着三分痞气,七分冷意——这出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