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内的空间比想象中开阔,腥甜的铁锈味裹着潮湿的风扑面而来。
众人刚跨过门槛,头顶的石灯便“噼啪”炸开幽蓝火焰,将中央悬浮的血红色书籍照得宛如活物——书页自动翻动,每一页都渗出暗红纹路,像被无数道血痕烙成的经卷。
“那就是……血书?”钱峰的声音发颤,手指死死抠住腰间玉佩,“刚才门上写的‘非天命者死’,莫不是指这个?”
阿蛮却己经踮脚凑近,发间的银铃随着动作轻响:“什么天命不天命,本少主倒要看看它能——”
“别动。”谢昭突然抬手拦住她。
他的目光黏在血书上,瞳孔微微收缩。
系统任务里“血书试炼”西个字在脑海中炸响,千机匣在怀中发烫,恶念珠上的微光随着他加快的心跳明灭。
方才推门时,他便察觉到这空间里漂浮的灵气带着诡异的黏腻感,像有活物在窥视。
阮枝攥着药囊的手更紧了,指节泛白:“昭哥,这书……我闻着有股腐肉味,像被人用怨气养了百年。”她的鼻尖微动,发间银簪在火光下晃出细碎的光。
谢昭没接话。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书页翻动的“沙沙”响——这是系统发布的S级任务,奖励是《玄阳真经》完整篇,但提示里写着“需以道心承受幻境”。
他摸了摸颈间的恶念珠,这几日积累的负面情绪此刻凝成温热,顺着皮肤渗进血脉。
“我试试。”他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
“昭哥!”阮枝急得药囊都掉了,弯腰去捡时发尾扫过谢昭手背,“万一这是陷阱——”
“怕什么?”阿蛮拽住阮枝的手腕拉她起来,金铃在两人交握的手间叮当作响,“昭哥要是天命者,咱们跟着沾光;要是……”她歪头冲谢昭笑,虎牙在火光里一闪,“大不了我用火凤族的秘法救你。”
谢昭望着两个姑娘,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方才在傀儡厅里,阮枝替他擦手时帕角的小药草,想起阿蛮踢傀儡膝盖时眼里的跃跃欲试——这些鲜活的温度,比系统奖励更让他心跳。
他深吸一口气,伸手按向血书。
指尖刚触到书页,眼前的景象便轰然坍塌。
青草香裹着炊烟钻进鼻腔。
谢昭低头,看见自己穿着青布短打,是十二岁流落青冥宗前的模样。
前方土灶旁,老厨子正抡着锅铲骂他:“小崽子又偷糖?看我不拿锅贴糊你脸!”再远处,穿月白衫子的妇人在晒药草,是他娘;戴玉扳指的男人蹲在门槛上修木剑,是他爹——都还活着,眉眼间没有被正道修士追杀时的血污。
“昭儿,过来。”他娘抬头笑,发间银簪和阮枝的很像,“尝尝你爹新烤的枣泥糕。”
谢昭的喉咙突然发紧。
他想扑过去,却发现自己的脚像钉在地上。
记忆里这一幕早被血洗得支离破碎,此刻却完整得可怕——灶台上的陶碗缺了个角,和他儿时打碎的那只分毫不差;爹的木剑刃口有道小豁,是他十岁时偷偷磨的。
“留在这儿不好么?”温柔的女声在耳边响起,“没有追杀,没有背叛,你爹娘还在,老厨子的糖罐永远为你留着。”
谢昭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看见自己的倒影在陶碗里晃动,和记忆中那个躲在柴房里发抖的小男孩重叠。
那夜火光映红了天,正道修士的剑刺穿爹的胸膛时,他们喊着“妖道勾结魔修,当诛”;娘护着他往柴房跑时,被追来的剑削断了发簪;老厨子为引开追兵,被锁在青冥宗的地牢里,后来再见时只剩半口气。
“你若放弃复仇,”那声音更低了,像蛇信子扫过耳后,“我便让时间停在此刻。”
谢昭突然笑了。
他望着娘递来的枣泥糕,伸手——却不是接,而是攥住陶碗狠狠摔碎。
瓷片扎进掌心的疼让他眼眶发热,却也让幻境出现裂痕:娘的笑开始扭曲,爹的木剑渗出黑血,老厨子的锅铲变成了锁链。
“过去是提醒我,”他对着逐渐狰狞的幻象吼,“所谓‘正义’,不过是伪君子的遮羞布!”
话音未落,眼前的村庄轰然化作飞灰。
谢昭踉跄两步,血腥味重新涌入鼻腔——他回到了现实,手中多了本烫金封皮的《玄阳真经》,封面上“逆天改命,唯心不破”八个字在发光。
“昭哥!”阮枝扑过来抓住他的手腕,眼泪砸在他手背,“你刚才浑身都在抖,我们怎么喊都没反应!”
阿蛮的指尖抵在他颈侧试脉搏,金铃晃得人心慌:“烫得像火炭!那破书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谢昭低头看掌心——幻境里被瓷片扎的伤口不见了,只留一道淡红的印子。
他翻开发经,神识扫过内容的瞬间,丹田处的内力突然翻涌,像有活物在经脉里啃噬。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炸响:“大奸雄系统检测到宿主突破道心桎梏,奖励《逆天道经》第三层,恶念珠进化为‘业火珠’。”
“昭哥?”阮枝的声音带着哭腔。
他抬头,看见阿蛮眼眶泛红,赵雷三人挤在角落脸色发白,钱峰的玉佩不知何时碎在地上。
他突然笑了,伸手揉乱阮枝的发顶:“没事,就是做了个梦。”
“我也试试!”赵雷突然冲过来,伸手去抓血书。
“小心——”谢昭想拦,却见一道红光从血书里窜出,“砰”地撞在赵雷胸口。
赵雷像被巨锤砸中,倒飞出去撞在墙上,吐出一口黑血。
“为什么你能碰,我不能?”赵雷捂着胸口爬起来,眼里满是不甘。
谢昭望着血书逐渐暗淡的红光,想起幻境里那道声音说的“需以道心承受”。
他摸了摸怀中的千机匣,那里正传来“叮”的轻响——系统分析出,这试炼只接受“背负宿命之人”。
但他只是淡笑:“因为你的‘心’不够纯粹。”
钱峰和孙浩对视一眼,默默往后缩了缩。
阿蛮蹲下去扶赵雷,金铃在她腰间晃得更急:“什么破天命,本少主才不信——”
“走吧。”谢昭打断她,将《玄阳真经》塞进怀里,“遗迹越深处,机关越狠。”
众人鱼贯而出时,他落在最后。
神识再次扫过经卷,新悟的口诀在脑海里翻涌。
他试着运转内力,原本滞涩的经脉突然变得顺滑,丹田处的气团像被火烤化的雪,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
“昭哥。”阮枝突然拉住他的衣角。
她的眼睛在阴影里发亮,“你……是不是瞒着我们什么?”
谢昭望着前方阿蛮扶赵雷的背影,钱峰和孙浩小声争执的声音飘过来。
他想起幻境里爹娘的脸,想起老厨子临死前塞给他的半块玉牌,想起系统任务里“覆灭仁剑山庄”的最终目标。
“有些路,”他低头,替阮枝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声音轻得像叹息,“只能一个人走。”
石门在身后“轰”地闭合。
众人往前的脚步声里,多了几分压抑的沉默。
谢昭摸着怀中发烫的经卷,听见前方阿蛮抱怨“这破遗迹怎么越来越冷”,却没注意到,他们脚边的青石板正渗出暗红纹路,像无数只血手,正缓缓爬向他们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