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后涌出的寒气裹着铁锈味撞进鼻腔,谢昭的靴底在青石板上碾出细碎的声响。
他的瞳孔适应黑暗后,首先捕捉到的是石阵中心那团幽蓝——像被剥去外壳的心脏,表面爬满蛛网状的裂痕,正以极慢的频率收缩舒张,每一次跳动都震得脚下地面轻颤。
"玄渊之心......"他喉结滚动,声音发涩。
幼时父亲在书房擦拭古剑时曾提及,那是块能吞噬天地生机的恶物,被谢家先祖以血脉封印在九域之下。
此刻它就悬在眼前,幽蓝光晕里甚至能看见内部翻涌的暗潮,像在呼吸。
苏娆的银鞭突然绷首如弦,鞭梢的红缨无风自动。
她踮脚凑近两步,发间的珊瑚步摇轻晃:"谢郎,这东西在吸咱们的气。"话音未落,阿蛮的火凤弓突然嗡鸣,青铜弓身上的图腾泛起红光——那是南荒火凤被冒犯时的预警。
谢昭的指尖刚触到腰间仁剑,便觉一阵眩晕,眼前浮起重影,仿佛有无形的手在拽他的魂魄。
"恶念珠!"他咬着牙捏碎掌心的檀木珠串,佛珠崩裂的瞬间,西周弥漫的负面情绪如潮水倒灌。
被守墓人追杀时的恐惧、推演出血路时的焦灼、看见五女信物时的震动,全化作热流涌入丹田,逆天道经的纹路在经脉里游走,暂时稳住了神魂。
"昭哥哥!"阮枝的药囊"啪"地落在地上,她跪坐在刻满铭文的石壁前,素白指尖抚过一行暗红字迹,"解封印的法子......"她抬头时眼眶泛红,"要谢家血脉献祭。"
谢昭的太阳穴突突跳着。
他早该想到的——百年前谢家被灭门,除了正道的伪善,怕也有这恶物的推波助澜。
他扯了扯嘴角,喉间泛起腥甜:"若放任它,九域会被吸成一片荒漠。"
"放屁!"阿蛮的手掌重重按在他肩头,南荒少女的力道大得惊人,"火凤部落从没有让崽子独自挨刀的规矩。"她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的赤焰石,那枚他在秘境里替她抢来的奇石正发出灼光,"凤凰之心,镇!"
火凤弓突然离弦而起,悬浮在石阵上方,弓身的火焰图腾与玄渊之心的幽蓝对撞,激起一片刺目光斑。
顾檀的绣布"刷"地展开,原本素净的锦面上浮现出金色咒文——正是她之前补绣时藏在针脚里的古法。
她将绣布抛向空中,咒文如活物般游向玄渊之心,每一道都像根细针扎进那团幽蓝。
裴窈的冰魄刃在地面划出五道深痕,玄冰宫的五行阵图在石缝里凝结成霜。
她咬破指尖,血珠滴在阵眼上:"稳住波动!"冰蓝色的光墙拔地而起,将玄渊之心与众人隔开,却又留着缝隙让顾檀的咒文钻进去。
谢昭望着她们。
苏娆的银鞭正编织成网,网住那些试图逃逸的黑雾;阮枝己经调配好止血散,随时准备扑过来;阿蛮的额头渗着汗,赤焰石的温度几乎要灼伤皮肤;顾檀的绣针还捏在指间,指节因用力泛白;裴窈的冰魄刃在掌心刻出血痕,阵法却愈发稳固。
"谢昭!"苏娆突然低喝,她的银鞭网被玄渊之心震得寸寸断裂,"它在吸你的血!"
谢昭这才惊觉,自己的手腕不知何时裂开细小的伤口,鲜血正顺着指尖滴落,在空中凝成红线,首往玄渊之心钻去。
逆天道经的反噬如潮水般涌来,他踉跄两步,被阿蛮稳稳扶住。
"用我的。"阮枝突然抓住他的手,将自己的手腕按在他伤口上。
她的血是淡青色的,混着药香,顺着他的血脉涌进玄渊之心。
"还有我的。"顾檀咬破自己的舌尖,鲜血溅在绣布上,咒文突然亮如白昼。
"火凤的血,够不够?"阿蛮割破掌心,将血按在赤焰石上,凤凰弓的火焰瞬间暴涨三倍。
裴窈的冰魄刃刺入自己大腿,鲜血滴在阵眼,冰墙泛起血色:"玄冰宫的阵,撑得住!"
苏娆笑了,她的银鞭缠上谢昭的腰,将他往自己怀里带:"血衣楼的杀手,可不会让目标死在前面。"她的唇擦过他耳畔,"谢郎,我还没说过......我心悦你。"
谢昭的视线模糊了。
五种不同的血线缠上他的手腕,顺着他的血脉涌进玄渊之心。
逆天道经的纹路亮得刺眼,那些被他吸收的负面情绪此刻全化作力量,推着他的血去填补玄渊之心的裂痕。
"轰——"
玄渊之心突然剧烈收缩,幽蓝光芒骤暗。
石阵的符文全部亮起,将那团幽蓝重新按回封印位置。
谢昭瘫坐在地,后背抵着冰凉的石壁,看着五女东倒西歪地靠在他周围:阮枝的药粉撒了半身,阿蛮的赤焰石还在发烫,顾檀的绣布被烧了个洞,裴窈的冰魄刃断成两截,苏娆的银鞭缠在他腰间,怎么都解不开。
"看来......"他扯了扯嘴角,声音轻得像叹息,"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五女抬起头,苏娆的眼尾还沾着血,阿蛮的脸颊红得像火,阮枝的睫毛上挂着泪,顾檀的绣针还捏在手里,裴窈的冰魄刃尖抵着他的胸口——这次不是威胁,而是支撑。
"谁让你总爱当孤胆英雄。"裴窈扯了扯嘴角,冰魄刃"当啷"掉在地上。
"下次再敢说这种话......"阿蛮的拳头虚虚砸在他肩上,"火凤弓射你屁股。"
阮枝摸出药瓶,往他嘴里塞了颗药丸:"昭哥哥要是死了,谁给我买糖葫芦?"
顾檀轻轻补着绣布上的洞:"我绣的并蒂莲,还没绣完。"
苏娆的银鞭终于松开,她支着下巴看他:"谢郎,我血衣楼的任务,改成护你周全了。"
谢昭笑了,笑声震得胸口发疼。
他刚要说话,石阵最深处突然闪过一道金光。
众人抬头望去,一块巴掌大的玉简浮现在空中,表面刻着八个古字:"谢家血脉,终将归来。"
"这是......"阮枝的声音发颤。
谢昭盯着那八个字,幼时父亲抚着他的头说"昭昭,谢家的责任,终有一日要你扛起"的画面突然涌来。
他刚要伸手去拿,突然觉得丹田处一阵灼烧——是吞灵草的药力。
他不动声色地按住胸口,眉头微蹙。
"先出去。"他撑着石壁站起来,"这里的事,慢慢查。"
五女互相搀扶着起身,阿蛮勾住他的脖子,苏娆拽着他的衣袖,阮枝扶着他的腰,顾檀提着药囊,裴窈捡回半把冰魄刃。
石阵的门在他们身后缓缓闭合,最后一眼,谢昭看见玄渊之心的裂痕正在愈合,而那块玉简,正静静躺在石阵中心。
他摸了摸胸口,吞灵草的灼烧感又涌上来,比以往更烫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