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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砚初对顾知微的兴趣，早己不是“浓厚”二字可以概括。
一个盲女，如何瞬间察觉伙计掉了东西，并准确说出“掉了什么东西”？
除非，她根本不像表面那般，对周遭一无所知。
沈砚初起身，理了理军装领口。
镜中的自己，眉眼依旧冷峻，眸底深处，多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兴味。
“顾知微。”他低声念出这个名字，像要把这两个字在舌尖碾碎，尝尝滋味。
“我倒要看看，你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午后。
顾知微独自在药柜前整理药材。
她指尖在各色药材间灵活跳动，取药、称量、归位，动作娴熟精准。每一味药材的位置，似早己烙印在她指尖的触感里。
药铺半合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修长的身影，逆光走进来。
顾知微手中的动作未停，也未抬头：“客官是来抓药，还是问诊？”
“顾小姐。”
是他。
顾知微这才放下手中药材，转向声音来处，略一颔首：“原来是沈少帅。不知少帅今日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沈砚初一身便服，缓步走近，目光锐利，不放过她脸上任何细微变化。
“近日公务繁忙，偶感心神不宁，夜不能寐。”
沈砚初的语气，仿佛真是为失眠所扰的寻常客人。
“听闻顾小姐医术高明，一手诊脉绝技，更是得了令尊真传。今日特来叨扰，请小姐为我诊一诊脉，开个安神方子。”
顾知微朝旁边的红木诊凳虚虚一引：“少帅请坐。”
沈砚初依言坐下，将手腕搁在铺着靛蓝软垫的脉枕上。
顾知微伸出三根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搭在他的寸口脉搏之上。
凝神。
药铺内一时间，只剩下两人轻浅的呼吸，与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
沈砚初垂眸，看着她专注的侧脸，以及那随着呼吸微微颤动的浓密纤长睫毛。
她指尖微凉，身上散出的那缕淡淡药草苦香，若有若无萦绕在他鼻端。
他心头无端一跳，某种说不清的滋味漾开。
这触感，这气息，似乎在遥远的记忆深处出现过。
他试图抓住，却一闪而逝。
他再次审视着她，想寻些许蛛丝马迹。
然而，那张蒙着黑绸的脸，如一湖深潭，不见涟漪。
反倒是自己，心跳竟比平日快了几分。
片刻，顾知微不着痕迹地收回诊脉的手，指尖在袖口轻轻捻过，仿佛在拂去什么不存在的尘埃。
“少帅脉象沉稳有力，并无大碍。”她的声音清冷，“只是略有些肝火过旺，想是近日公务繁忙，思虑过重所致。我开几味清肝明目的药材，少帅回去让下人按时煎服即可。”
她正欲起身去取药，沈砚初却从袖中取出一物，搁在诊桌上，缓缓摊开。
正是他那方贴身珍藏了五年的梅花锦帕。
锦帕一角，娟秀的“明月”二字伴着几朵含苞的红梅，在午后光影下，清晰得有些刺眼。
顾知微心头猛地一跳，面上却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连呼吸的节奏都未曾错乱分毫。
沈砚初的目光紧锁着她，试图捕捉任何一丝情绪的波动。
“顾小姐。”他语调平缓，带着一丝刻意的随意，“可曾见过类似的绣品？”
顾知微顿了顿，仿佛才想起他方才的问题，又似有些不解：“您问绣品？我这里是药铺，少帅若要寻访绣坊，怕是走错了地方。”
沈砚初的指尖在锦帕上那“明月”二字上轻轻一点，眸色深沉：
“并非寻访绣坊。此锦帕乃故人所赠，我寻她不得。听闻顾小姐亦曾生活于江南世家，见多识广，故而冒昧一问。”
“原来如此。”
顾知微微微侧头，似在“端详”那锦帕的方向。
“梅花绣样，想来是寻常闺阁小姐们惯用的。抱歉，知微自幼眼疾缠身，家人未曾教授过女红，自己所用之物，皆表姐妹们所赠。于此道，知微实在不甚了了。”
沈砚初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哦？只是寻常样式？”
他话锋一转：“我突然想起，陈川提过一嘴，前些日子他在贵铺，似乎也见过类似的梅花纹样。好像是铺中伙计不慎掉落的？”
顾知微心中一凛。
阿祥那块用来传递信号的帕子！
那天被陈川瞧见了。
果然，精明的主子，养不出蠢狗。
她笑笑转身继续摸索着抓药：“阿祥年纪轻，心思活络，许是哪家姑娘送他的定情信物，也未可知。年轻人嘛，总有些不为人知的小秘密。”
她将“秘密”二字咬得极轻，那尾音却像羽毛般，轻轻搔刮在沈砚初的心尖上。
“倒是少帅您，日理万机，怎会对这些市井小儿女的玩意儿，也这般上心？”
沈砚初眸色沉沉地看着她。
就在这时，药铺后院，极轻却极有规律的叩门声响起。
咚，咚咚，咚。
组织约定的紧急联络暗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