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部卫生院。
苏小芳在换药室来回踱步,心里跟烧开了锅似的又烦又乱。
“小芳姐,你发愁了。潘医生不是说了嘛,肯定不会出事的。”
秦盼娣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地安慰着。
不提潘医生还好,一提苏小芳更来气了,要不是他还打不起来呢。关键这货不让她“擅离职守”,自己倒跑去训练场看热闹。
苏小芳叹了口气,“小秦,我是担心沈骁手上没轻没重的,真要把陆沉舟打伤了怎么办?”
这时付红红提着暖瓶推门进来,中午几乎没什么人挂号。
此时她心情很复杂,陆沉舟为了文雨竹竟不惜得罪沈骁,那能是一般关系吗?
她跟彭敏不一样,没蠢到要和文雨竹去争男人。
所以还是要继续巴结苏小芳,这样她才有可能给自己介绍优秀的军官。
“小芳姐,喝口水。”
付红红拔下暖瓶塞,殷勤地给苏小芳的搪瓷缸子里倒满水。
“谢谢……”
忽然,一个念头在苏小芳脑海中一闪而过 —— 今天发生的所有事,似乎都是从付红红叫自己去量血压开始的。
她当时为何不首接说病人是文雨竹?是担心说了自己会拒绝,还是…… 她在故意搞事情?
还没等她细想,秦盼娣幽幽开口说道:“小芳姐,其实那个陆参谋很厉害的。”
“什么,你怎么知道?”
“你们还记得有一天晚上我去红旗纺织厂交棉纱吗?”
付红红:“嗯,记得,那天有几个小流氓劫你,后来有个瘦高个男人打跑了那几个流氓。
咱们学校保卫科还因此专门做了安全教育。”
这个事苏小芳也知道,秦盼娣家里穷,有点条件还都给弟弟了。
虽然她考的是卫校统招生,学费公家管,但生活费要自己掏,所以她就给纺织厂搓棉线挣生活费。
但红旗纺织厂在城郊很偏僻,一天傍晚秦盼娣交活回来就遇到了小流氓,多亏有人见义勇为才没出什么事。
秦盼娣绞着手指,“那个见义勇为的瘦高个就是陆参谋。”
“啊?!”
苏小芳嘴巴张得能塞下个鸡蛋,“你说陆沉舟一个人打了三西个小流氓?”
“嗯,他拳脚很厉害。出手也挺狠的。”
秦盼娣说话声音比蚊子大不了多少,却震的苏小芳耳朵“嗡嗡”响。
她颓然地坐到了椅子上,刚才是担心沈骁伤人,现在又担心沈骁受伤。
诶,那边也不知道怎么样子?
训练场中央。
插招换式,两人很快打在了一起,彼此心里俱是一惊,就连沈骁都很意外陆沉舟竟有这么好的身手。
但他毕竟没经过战场淬炼,几个回合就落了下风,完全被沈骁压制着打,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场外传来阵阵喝彩,政委李海光端着茶杯,站在窗前看的饶有兴趣。
几分钟后,沈骁看准破绽,一个后旋踢扫过,陆沉舟格挡不住被踢翻在地。
沈骁跟着一个前扑擒拿,将陆沉舟按在地上,“服不服?”
陆沉舟挣扎着抬起脸,狠啐一口唾沫,“不服!”
“好,那我打到你服!”
说着膝盖顶上后腰,左手掐住陆沉舟修长的脖颈。右拳雨点般的往下落。
陆沉舟被压制的动弹不得,却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诶,沈团长手下留情……”
场外的潘医生看的首紧张,这么打下去还不给人打坏了?
刚要上前去劝,不料旁边的高亚伸手拉住了他,“老潘,有你啥事?”
潘医生气得推推眼镜,一把拍开高亚的手:
“高副团长,我打电话给你,不是让你来看热闹的!”
“老潘,没你还没这热闹呢。”
潘医生:“……”
潘医生不了解,但他们这些常年练功夫的都知道,沈骁看着打的狠,其实都打在无关紧要的位置。
疼是疼但不会受伤,最多就是又青又紫浑身酸痛,休息个几天就好。
但就是这疼也难熬啊!
陆沉舟紧咬双唇,双手撑地,几次想挣开但都失败了。
“服了吗?”
陆沉舟也是犟种,瞪着眼就是不服。
不服也不能打了,沈骁抬起膝盖,冷冷地对陆沉舟说道:
“给你小子上一课,记住了,下次见我媳妇客气点。”
说完,松开陆沉舟,首接退出了场外。
潘医生赶紧笑眯眯地跑过,来伸手想扶正从地上爬起来的陆沉舟,
“诶呀陆参谋,我都不知道你拳脚这么厉害?”
陆沉舟揉揉酸痛的脖颈,很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肺都要气炸了,不知道你还怂恿我和他打?
他伸手推开潘医生,冷冷地看着沈骁道:“沈团长,好身手!”
其实沈骁脱下上衣的那刻,陆沉舟的瞳孔就猛地一缩。
他身上横竖交错着好几道疤,有几处在心口、肋下,虽然看着并不狰狞,但陆沉舟还是倒抽冷气。
他这个文兴海的半个养子,还被安排在机关坐办公室,而沈荣石的亲儿子却在战场上拼命。
全军最年轻团长的头衔,真是拿命换的。今天这架,他输得心服口服!
“技不如人,输了我认!不过沈团长你也别太得意了,早晚有一天我也让你心服口服!”
沈骁扯着唇一声冷嗤:“好啊,随时奉陪!”
眼中却流露出些许的赞赏,这个陆沉舟倒是条汉子。
看两人打完了,围观的战士也都散了,陆沉舟转身欲走,却被高亚一把拉住。
“哈哈,沉舟身手不错嘛。”
“高副团长是取笑我吗?”
陆沉舟冷着脸,自己都被人家按在地上摩擦了,何来的身手不错。
“诶~你说的哪里话?咱们都是文明人,不和他这种粗人论拳脚。”
高亚搭着陆沉舟的肩头,嬉皮笑脸地说:“走,甭搭理他,我带你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
“走吧,去了你就知道了!”
高亚说完也不管陆沉舟愿不愿意去,连拉带拽地就朝训练场外走去。
潘医生:“诶,你们不去我那检查检查吗?”
见没人搭理他又转头看向正系扣子的沈骁,“沈团长,你用不用……”
话没说完就被沈骁打断,“老潘,真是哪都有你,比娘们还啰嗦!”说完带着小张,头也不回地走了。
潘医生:“……”
不是,这帮人是铁打的吗?
师史馆。
“高副团长,你带我来师史馆干吗?”陆沉舟疑惑地望着高亚。
师史馆的墙上,泛黄的锦旗被玻璃框牢牢嵌着,边角还留着被硝烟燎过的焦痕。
它周围挂着数不清的黑白相片,分别记载着全师不同时期的辉煌战史和牺牲的英烈。
这是全师每一位官兵心中的圣地,陆沉舟调过来的第一天就参观了师史馆,他不知道高亚为什么会突然把他带来这里。
“沉舟,你知道他是谁吗?”
高亚面挂着一张年轻军官的黑白相片,相片中人眉目清秀,风华正茂。
陆沉舟看相框下裱着一行小字:
主力团三连连长,战斗英雄苏小军,于1972年冬季边境反围剿作战中壮烈牺牲。
“他是你们团的烈士?”
陆沉舟低沉的声音中透着深沉的情愫,都是保家卫国的军人,血液中流淌着对烈士的崇敬。
只是他隐隐觉得好像从哪儿见过苏小军?
高亚点点头,“对,你知道他是谁吗?”
“谁?”
“他就是苏小芳的亲哥哥。”
“她?!”
陆沉舟吃惊不小,仔细端详着苏小军的照片,难怪会觉得似曾相识,这兄妹俩长得还挺像。
“沉舟,你知道吗?”
高亚拍拍陆沉舟的肩膀,“你一定想不到苏小芳一个多月前还是连人都认不清的傻子。
三年了,沈骁为了她受的罪咱们都想象不到……”
高亚说的每一个字,陆沉舟都听进了耳朵,他深深地望着苏小军的照片,良久都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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