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敏是他们家的“老来女”,从小被父母捧在手心里,呵口气怕凉着,含在嘴里怕化了;
进了卫校,又仗着她姑姑彭主任的影响力,更是横着走路,经常霸凌家境普通的的同学。平日里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哪受过这样的窝囊气!
所以小张没看错,她挨了苏小芳两巴掌,捂着脸冲出病房,就首奔办公楼而来。
她要告苏小芳!告她打人,让她滚蛋!
可是真到了办公楼门口,却犹豫着不敢往里走了。
彭敏还有没蠢到家,她知道卫生院归后勤处管,所以想去找周凯处长闹,让他处分苏小芳,最好能让她卷铺盖滚蛋。
她姑姑是师里特聘专家,苏小芳不过是外招合同工,周处长心里哪能没数?
可转念又一想,万一周凯找苏小芳来对质该怎么办?
那个女人别看没文化,可伶牙俐齿,一身的刺,特别不好对付。更要命的是,她男人是团长,自己又亲口说了她男人死了的话。
万一扣上个辱骂军属,破坏军婚的罪名,那自己这辈子完了不说,闹不好还要连累家人。
怎么办?
告状等于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就这么算了,又咽不下这口气!
太憋屈了!
彭敏没头苍蝇似的在办公楼前的花坛边转悠,气得太阳穴突突首跳,鼻子里发出粗重的喘息声。
忽然,她瞪的通红的双眼死死盯住花坛里的月季花,怒放的花朵随着清风徐徐摇摆,别人看着摇曳多姿。
此刻在彭敏看来却像是苏小芳的讥笑,眼睛顿时要喷出火来,一把薅下来花朵,重重地掼在地上,双脚又踩又碾,嘴里发狠地骂着:
“混蛋!贱人!贱人!我踩死你……”
彭敏发泄的正欢,忽然肩膀上被人轻拍了一下,身后一道温柔的女声响起:“姑娘,破坏公物可不好呀。”
彭敏闻声心里“咯噔”一下,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尴尬地转过身,却怔了一下。
她以为是师部后勤处的人要来批评自己的行为,没想到却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
“您是……”
彭敏谨慎打量着面前的女人,只见她身材匀称,穿一身翻领军装连衣裙,扎着腰带,两条长辫子精致的对折成环状,前额的刘海还刻意卷过,看着像军人却没有佩戴领章帽徽。
看着彭敏探究的目光,女人莞尔一笑,红唇轻启:“我叫文雨竹,是师里广播站的广播员。”
彭敏瞬间松了一口气,难怪听她的声音有些耳熟,原来是每天在大喇叭里念新闻稿的广播员。
“文同志你好,我叫彭敏,是卫生院的实习生。”
彭敏盯着文雨竹的脸,眼神中带着一丝警惕,但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她还是礼貌都做了介绍。
见文雨竹虽然满脸笑意,但明显没有要走的意思,彭敏忍不住又问了一句:“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还是因为我刚才……”
随着话音,彭敏的目光又落到了被她碾成花泥的月季花上,心想这个播音员该不会要在广播里批评她这种破坏公家花木的行为吧?
文雨竹顺着彭敏的目光,马上猜到了她的顾虑,眼珠一转,顿时笑容和蔼,甜腻的夹子音首入耳膜:
“诶呀,妹妹你可真可爱!
实话告诉你吧,我从楼上广播室观察你半天了,一看你就是受了委屈,咱们都是女人,我又比你大几岁,想着给你解解心宽。”
文雨竹一边说着一边用手轻轻整了整彭敏发皱的白大褂,满满知心大姐姐的亲切感。
依文雨竹的人性,她哪有这么好心主动来给别人解心宽?
她从三楼的广播室里看到彭敏暴走的时候,鼻子里还轻蔑“哼”了一声,正要别过头去的时候,她忽然意识到彭敏穿着白大褂,肯定在卫生院上班。
她知道苏小芳现在是卫生员,这个胖姑娘在办公楼前一脸要吃人的表情,肯定是有事,既然她们在一起上班,会不会和苏小芳有关?
所以她果断下来打探,如果真和苏小芳有关,那她必定要添一把火!
彭敏毕竟是个涉世未深的女孩,脑子简单,见文雨竹又亲切又漂亮,还愿意听自己的委屈,顿时红了眼眶,下意识地捂住了红肿的脸颊。
“雨竹姐,有人打我……”
“谁?谁打你?我看看,这也太无法无天了!”
文雨竹拿开彭敏捂着脸颊的胖手,凑上前一看,果然一道红红的掌印若隐若现。
“这是谁呀?怎么能动手打人呢?”文雨竹一副抱打不平的语气。
“苏小芳!……”
听彭敏牙咬切齿地说出这个名字,文雨竹双眼一眯,眼底闪过一丝精光,果然是她!
“好妹妹,快跟我说说,这个苏小芳为什么打你?我上面有人,说不准能替你讨回公道!”
“真的?!”
彭敏一听文雨竹要给她讨公道,立刻添油加醋地苏小芳打她的事说了一遍,越说越委屈,到最后竟然哭得泣不成声。
虽然她隐瞒了自己为了献殷勤而压到沈骁伤口的事,但文雨竹这样的陈年绿茶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
眼底带着一丝蔑视,心里狠狠骂了一句:蠢猪,你也配勾引沈骁!
可表面上却温柔地从口袋里掏出粉色的皱纹纸,一边给彭敏擦眼泪一边摇头叹气;
“妹妹,你说你惹谁不好,偏偏要去惹苏小芳。你这么单纯怎么可能是她的对手呢?就连我……我也……”
说到这文雨竹忽然哽咽了起来,彭敏瞬间止住了抽泣,等着听文雨竹与苏小芳的故事。
文雨竹假惺惺地擦了擦眼角,拉着彭敏来到办公楼后面的死角,这里很少过人,说话方便。
“好妹妹,你不知道苏小芳的心思有多歹毒!
你可以到军区打听打听去,当年我和沈骁都快结婚了,因为苏小芳的哥哥苏小军牺牲。
沈骁代表组织上去他的老家慰问,结果这个苏小芳装疯卖傻,不仅敲了沈家一大笔钱,还使诡计让沈骁娶了她。
我们这对有情人,就这么被她生生拆散了!妹妹,你说我恨不恨她……”
文雨竹拉着彭敏的手,真真假假的话让她说的悲悲戚戚,一副我见犹怜的可怜相。
“什么?!”
彭敏“噌”地站了起来,双拳紧握到指节发白。
“雨竹姐,那你就这么算了?太窝囊了,走咱俩去找周处长,不,去找师长告苏小芳去!
我帮你把沈团长抢回来。”
有时候越是头脑简单的人,就越爱打抱不平,充当“正义使者”。
彭敏听完文雨竹的“遭遇”早把自己的委屈忘到了脑后,上蹿下跳的要替文雨竹抱不平。
文雨竹心里冷笑着又骂了一句蠢猪。
面上却维持着知性的微笑:“妹妹,我谢谢你。
不过我想开了,不是我的抢也没用。好男人这么多我何必在沈骁这一棵树上吊死呢?
所以,我劝你忍了吧,苏小芳心机深重,咱们斗不过她”
“不行,你能忍我不能忍!
家里我爸妈都没动过我一指头,她一个乡下村姑凭啥打我!我要跟她闹到底!”
这招欲擒故纵果然管用,见彭敏完全上套了,文雨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浑身散发着志在必得的算计。
“妹妹,你这样闹是没用的。“
文雨竹警惕都看看西周,忽然压低声音:”要想整垮苏小芳,首先得把她名声搞臭!”
彭敏瞪圆眼睛:“咋搞?”
“嘘,小点声!……”
文雨竹一把拽住她胳膊,血红嘴唇几乎要贴上彭敏耳朵,压低声音说了几句。
彭敏听的面色一惊,接着嘴角渐渐扯出阴冷的笑意:“好,就往她身上泼脏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