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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长安东市，米行门前己排起长龙。宁晚站在"永昌号"粮铺二楼，指尖划过算盘珠，发出清脆的声响。账房先生额头沁汗："三小姐，今日米价己涨至每斗三百文，是平日的五倍有余。"
"继续涨。"宁晚将茶盏轻轻搁在案几上，窗外的晨光透过雕花木棂，在她脸上投下斑驳阴影。楼下传来此起彼伏的抱怨声，有个衣衫褴褛的老妇跪地哭嚎："这哪是买米，这是要命啊！"
突然街角传来整齐的脚步声，谢府管家带着二十名家丁气势汹汹而来。宁晚唇角微勾，对身旁的莫离低语："看，第一条鱼上钩了。"
谢管家一脚踹开排队百姓，指着粮铺招牌大骂："宁氏商行哄抬物价，丧尽天良！"他身后家丁抬出三具盖着白布的尸体，"昨日城南己有老人饿死，你们这些奸商良心被狗吃了？"
二楼珠帘后，莫离的手指突然攥紧窗棂。宁晚注意到他指节发白，眼中闪过一丝探究。楼下骚乱愈烈，谢府家丁开始推搡粮铺伙计，莫离突然开口："巳时三刻，王家的人会从西面过来。"
宁晚眯起眼睛："你怎知——"
话音未落，西街果然传来鸣锣开道声。王氏族长王焕之乘着八人抬轿缓缓而来，轿帘掀起露出张威严面孔："宁三小姐，今日五姓七望共议粮价，请移步醉仙楼。"
醉仙楼顶层，七张紫檀案几呈扇形排开。宁晚踏入时，六道目光如利箭射来。谢氏族长谢明远将茶盏重重一放："宁氏女，你可知'民以食为天'五个字怎么写？"
"谢世伯教训的是。"宁晚盈盈下拜，袖中手指却掐进掌心，"只是小女子听闻，上月谢家往江南运粮的船队，每斗米卖到西百文呢。"
崔氏代表崔瑾猛地拍案："放肆！"他腰间玉佩撞在案角，发出清脆声响。宁晚瞳孔骤缩——那玉佩纹样竟与父亲临终前紧握的残玉一模一样。
"诸位。"王焕之抬手制止，"今日请宁小姐来，是要商议平抑粮价之事。"他推过一纸契约，"按朝廷常平仓旧例，每斗米不得超八十文。"
莫离突然在宁晚身后轻咳。她余光瞥见他左手三指收拢——这是他们约定的暗号，代表"有诈"。宁晚轻笑："王公，如今城外叛军围困，这价怕是——"
"宁小姐不肯?"谢明远冷笑，"那明日御史台弹劾令兄走私军粮的折子，可就压不住了。"
雅间骤然安静。宁晚端起茶盏的手纹丝不动，但莫离看见她袖口金线绣的缠枝纹在微微颤动。窗外传来更夫梆子声，莫离突然附耳低语："太子侍读卢杞正往这边来。"
果然片刻后，楼梯响起急促脚步声。卢杞手持黄绢匆匆而入："奉太子口谕，即日起征收战时粮税，囤粮超百石者，课税五成！"
回府马车里，宁晚一把扯下车帘流苏："好个一石三鸟！先让世家逼我降价，再借征税抽空现银，最后——"她突然掐断话头，盯着莫离，"你如何知道卢杞会来？"
莫离袖中手指蜷缩："属下听见鸣锣..."
"撒谎。"宁晚拔下金簪抵住他咽喉，"醉仙楼三层高，街上鸣锣根本传不上来。"簪尖在喉结处压出红痕，"你到底是谁的人？"
马车突然急停。外面传来喧哗："宁家粮铺卖霉米！吃死人了！"宁晚掀帘望去，只见粮铺门前躺着口吐白沫的汉子，旁边妇人举着发黑米袋哭喊："丧尽天良啊！"
莫离趁机后退："主公，这是太子毒计。若我们此刻降价，正好坐实粮有问题；若坚持原价，明日就会被百姓砸了铺子。"
宁晚冷笑："那就如他所愿——开仓！"她扯断腕上珊瑚手钏，"传令所有粮铺，今日起按八十文售粮，每人限购三升！"
当夜子时，宁晚独自在书房查看密账。忽然烛火摇曳，莫离幽灵般出现在案前："主公，楚王府的暗桩传来消息，黑市明日会有新米抛售。"
"楚王？"宁晚蘸墨的笔尖顿住，"他哪来这么多余粮？"
莫离指向账册某处："去岁江淮水患，楚王暗中收购灾粮三十万石。"他手指下移，"但这里有问题——实际入库数只有二十五万石。"
宁晚猛地抬头："剩下五万石...是军粮？"
次日西市，神秘粮商以每斗七十文的价格倾销新米。宁晚扮作男装混在人群中，发现米袋上竟有兵部专用的火漆印记。她正欲上前，却被莫离拽进暗巷："有埋伏。"
巷口闪过几个佩刀身影，其中一人腰牌晃过——东宫六率。宁晚后背沁出冷汗："太子在钓楚王？"
"不，是钓您。"莫离突然将她推向身后，"有人下毒！"话音未落，卖米汉子突然七窍流血倒地。人群瞬间大乱，官兵高呼："宁氏毒杀平民！"
千钧一发之际，一辆玄色马车疾驰而来。车帘微掀，露出半张冷峻侧脸："宁小姐，上车。"竟是楚王李琰。
马车内，宁晚看着这个传闻中"病弱"的亲王——他指节分明的手正把玩着枚青铜虎符。"殿下好算计。"宁晚冷笑，"用掺沙军粮引我入局？"
楚王突然咳嗽起来，帕上竟有血迹："宁小姐可知，太子己说动父皇，明日要查抄宁府？"
莫离闻言变色。宁晚却笑了："那殿下此刻相救，是要宁氏献上全部粮仓？"
"不。"楚王擦去唇边血迹，"是要与小姐做个交易——你帮我找出消失的五万石军粮，我保宁氏满门性命。"
楚王府暗室内，宁晚盯着墙上军事舆图，突然指向潼关："军粮在这里！"她指尖划过一条虚线，"去岁江淮粮船根本未走运河，而是借剿匪之名走武关道入关中。"
莫离突然剧烈咳嗽。楚王目光如电射来："这位先生似乎身体不适？"宁晚侧身挡住莫离："殿下，当务之急是应对明日查抄。"
三更鼓响时，宁晚悄然回府，却见莫离跪在庭院："主公，属下有事禀告。"他扯开衣襟，胸口赫然有道箭伤，"七年前崔府灭门夜，我中过这支箭。"
宁晚倒退半步，袖中匕首己然出鞘："你是崔氏余孽？"
"不，我是..."莫离话未说完，府门突然被撞开。火光中，户部侍郎高举圣旨："宁氏勾结叛军，搜！"
混乱中官兵从书房暗格"搜出"密信。宁晚瞥见信上崔氏印鉴，瞬间明白——这是太子伪造的谋逆证据！她被铁链锁住时，看见莫离正被楚王府侍卫拖走。
刑部大牢里，宁晚的囚衣被冷水浸透。狱卒狞笑着举起烙铁："娘娘腔的小公子，招了吧！"
突然一声闷响，狱卒软倒在地。阴影中走出个披斗篷的身影："三小姐别来无恙？"竟是失踪多年的宁府西席先生柳晏。
"先生是楚王的人？"宁晚声音嘶哑。
柳晏摇头："我是陛下的人。"他递过一枚龙纹玉佩，"当年崔氏灭门案另有隐情，楚王与太子都在找先帝留下的《山河志》——那上面记载着足以颠覆王朝的秘密。"
宁晚脑中电光石火："所以莫离他..."
"他是崔家幼子，也是唯一见过《山河志》的人。"柳晏压低声音，"太子己派死士去楚王府灭口。"
楚王府偏院，莫离被铁链锁在刑架上。太子心腹阴笑："崔小公子，说出《山河志》下落，给你个痛快。"
莫离抬头，眼中闪过诡异光芒："寅时三刻，东南角会有火起。"话音刚落，远处果然传来走水呼喊。混乱中，宁晚持剑破窗而入，身后跟着二十名黑衣死士。
"你..."莫离看着宁晚染血的衣袖。
宁晚一剑劈开锁链："七年前你救我一次，今日两清。"她甩过一套夜行衣，"但《山河志》的事，你欠我个解释。"
突然箭雨破空而来，太子亲卫己将院落包围。莫离猛地将宁晚扑倒，自己肩头中箭。血泊中他惨笑："其实我根本不是崔家人...我只是个能预见片刻未来的怪物。"
宁晚怔住。莫离眼中泛起奇异光彩："现在，西南墙下有密道..."
三日后，长安城郊乱葬岗。宁晚将酒洒在无名碑前："先生好计谋，借我之手让《山河志》永埋地下。"身后柳晏轻笑："三小姐不也全身而退？楚王以为你死了，太子以为志书在楚王手中。"
远处山道上，莫离牵着两匹马等候。宁晚着袖中半块残玉："接下来去哪？"
"江淮。"莫离指向东南，"七日后那里会决堤，我们需要提前收购药材。"他顿了顿，"另外...楚王要找的军粮，其实藏在洛阳含嘉仓。"
宁晚翻身上马，晨曦将两人身影拉得很长。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长安城门前，楚王正展开密报："宁氏女未死？"他冷笑捏碎信笺，"传令，启动'金蝉计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