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山风格外凛冽,刮得人脸生疼。秦山蹲在岩石后方,军用望远镜里映出五公里外的山谷入口。那里的岩壁上刻着巨大的六角形图腾,与父亲日记最后一页的涂鸦分毫不差。
"两个暗哨。"秦山低声说,喉结上的汗珠滚进衣领。望远镜镜头里,两个穿迷彩服的身影站在图腾两侧,但他们持枪的姿势很奇怪——枪管上缠绕着青铜色的细绳,在晨光中泛着诡异的光泽。
王铁柱趴在右侧,他的病号服己经换成从农家偷来的粗布衣裳。令人不安的是,他的脖颈处爬满了青铜色纹路,那些纹路此刻正随着他的呼吸明暗变化。"不是军方的人。"他独眼里闪过一道金属光泽,"赵铁军的私人武装,枪上绑的是浸过青铜粉的雷击木。"
张小花从后方摸上来,她的左眼现在完全变成了珍珠灰色,在昏暗的光线下自行发着微光。青铜指环套在她右手拇指上——今早醒来时发现它自动变换了大小。"禁地入口被改过了。"她抓起一把泥土让风吹散,尘土在空中诡异地组成箭头形状,指向岩壁左侧,"真正的通道在那里。"
秦山摸向胸前挂着的晶体瓶。自从离开医院,瓶中的暗红色物质变得越来越活跃,现在即使隔着玻璃也能感受到它的脉动,像一颗微型心脏。当他触碰瓶身时,忽然听到某种古老的歌谣在脑海中回响——六个声部用猎户族古语合唱的旋律,与洞窟中青铜器的嗡鸣完全一致。
"你的眼睛..."张小花突然扳过他的脸。
借着她左眼的微光,秦山从同伴瞳孔倒影中看到自己的双眼——虹膜周围的灰白环己经扩散到整个眼眶,形成精细的六角形网格。
王铁柱突然浑身绷紧。他锁骨处的金属片发出高频振动声,皮肤下的青铜纹路全部转向同一个方向。"有人来了。"他的声音变得异常沙哑,"很多...不是人类..."
山谷入口处,两个哨兵突然挺首身体,以机械般的同步率转向东方。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岩壁上的六角形图腾突然渗出血珠,那些液体顺着刻痕流淌,在地面汇聚成箭头形状。
"血引术。"张小花的手指深深掐进秦山手臂,"他们在用活人血定位..."
远处传来引擎轰鸣。三辆黑色越野车驶入山谷,车门打开时,秦山的呼吸为之一窒——六个穿白袍的人抬着担架走下来,白布下凸起的轮廓明显是人体,但有多处不正常的隆起。当风吹起白布一角时,他看到了熟悉的束缚带和输液管。
"是病房里那些实验体!"秦山的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的手枪——离开医院前从昏迷警卫身上顺来的92式,弹匣里压着掺了青铜粉的改造子弹。
白袍人将担架放在血泊形成的箭头处。其中一人取出青铜匕首,划开白布下的手腕。鲜血滴入图腾的瞬间,整块岩壁突然震动起来,细小的碎石簌簌落下。
"现在!"王铁柱突然暴起前冲。他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青铜纹路在他皮肤表面形成完整的铠甲图案。两个哨兵刚抬起枪口,就被他徒手拧断了脖子——秦山清楚地看到王铁柱指甲变成了金属灰色,指尖渗出蓝色液体。
张小花紧随其后。她右手持弓,青铜指环自动滑到箭矢上,在紫外线灯管的照射下,箭头燃起幽蓝火焰。第一箭射穿白袍人的喉咙时,那具躯体竟然像陶器般碎裂,露出内里青铜色的骨架。
秦山刚冲出掩体就摔倒在地。剧烈的头痛袭来,眼前浮现出父亲跪在青铜鼎前的画面。但这次视角发生了变化——他正通过鼎中液体的反射,看到自己身后站着六个穿兽皮的身影,而其中一人的脸...分明是年轻时的赵铁军!
"秦山!"张小花的声音仿佛隔着水传来。
现实与幻象重叠的刹那,秦山看到白袍人掀开了担架上的白布。那根本不是实验体,而是个由青铜碎片拼接的人形,胸口嵌着与晶体瓶内相同的暗红色物质。当阳光照在上面时,整个山谷响起震耳欲聋的金属共鸣声。
王铁柱己经冲入敌阵。他的右臂不自然地膨胀,皮肤下的青铜纹路凝聚成实体,形成某种古老的臂甲。一拳轰碎人形青铜器的头颅时,飞溅的金属碎片在空中组成短暂的六角形图案。
"阻止血祭!"张小花一箭射穿正在诵经的白袍人。箭矢穿透胸膛的瞬间,那具躯体像沙雕般崩塌,露出里面纠缠的青铜丝线。
秦山挣扎着爬向岩壁。头痛稍减时,他注意到图腾左侧有道几乎不可见的裂缝——正是尘土箭头指示的位置。手指刚碰到岩壁,晶体瓶就变得滚烫,暗红色光芒透过衣服照射在石壁上,显现出隐藏的掌印凹槽。
"需要守护者之血..."张小花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她右臂鲜血淋漓,却仍精准地射倒最后一个白袍人,"徽章!"
秦山掏出猎户族徽章按在凹槽里。当他的血滴在徽章上时,整块岩壁突然变得透明,露出后面幽深的通道。通道两侧的墙壁上嵌满六角形青铜匣,每个匣子表面都刻着与晶体瓶内相同的纹路。
王铁柱最后一个退入通道。他的右臂现在完全被青铜色物质覆盖,五指变成了锐利的金属爪。当岩壁重新闭合时,他突然用变异的爪子刺入自己左肩,挖出一团蠕动的青铜丝线:"追踪器...赵铁军在我们体内都植入了..."
通道内的空气带着腐朽的金属味。张小花左眼的微光照亮前方,秦山注意到地面有新鲜的拖痕——某种多足生物爬行留下的印记,每隔一段距离就会出现黏稠的蓝色液体。
"不是人类留下的。"王铁柱俯身嗅了嗅,"像洞窟里那些..."
拐角处突然传来婴儿啼哭般的声响。三人紧贴墙壁,看到通道尽头是个圆形石室,中央摆放着与洞窟中相同的青铜圆盘,只是尺寸小了一半。圆盘周围跪着六具干尸,都穿着猎户族的传统兽皮衣,胸口插着青铜匕首。
"守护者..."张小花的声音带着敬畏,"他们在自我献祭以维持封印。"
秦山的目光被石室后方的岩缝吸引。那里卡着个六角形青铜匣,匣子表面的纹路正在缓慢流动,就像有生命一般。当他向前迈步时,晶体瓶突然剧烈震动,瓶内的暗红色物质疯狂撞击玻璃内壁。
"别动!"张小花猛地拉住他,"看地面。"
秦山这才注意到石室地面上刻满细密的沟槽,组成巨大的六芒星图案。而此刻那些沟槽里正流动着新鲜的血液,源头正是六具干尸——他们腐朽的血管里仍有液体在渗出!
王铁柱突然跪倒在地。他锁骨处的金属片自动脱落,在空中分解成无数青铜细丝,这些细丝快速重组,最终形成个微缩的战场沙盘——穿兽皮的战士正在围攻某种多肢生物。
"记忆金属..."张小花倒吸一口凉气,"猎户族最古老的武器..."
秦山小心地避开地上的血槽,向岩缝中的青铜匣移动。每走一步,脑海中的古老歌谣就响亮一分。当手指碰到匣子时,他忽然听懂了歌词内容——那不是颂歌,而是警告:
【六器锁六肢,六血封六觉。六代守六狱,六祭镇六合】
青铜匣打开的瞬间,整个石室剧烈震动。匣内没有预想中的神器,只有六片指甲大小的青铜残片,排列成残缺的六角形。秦山刚拿起一片,眼前的景象就骤然变化——
他看到三十年前的科考队站在这个石室里,年轻的父亲正将什么东西藏入岩缝。而赵铁军...天啊,赵铁军根本不是坐在轮椅上,他的"双腿"是两条青铜色的触须,正悄悄缠住一个队员的脚踝...
"秦山!后面!"
张小花的尖叫将他拉回现实。转身时,秦山看到通道里涌来大量青铜丝线,这些丝线纠缠成数十个人形,每个"人"的头部位置都嵌着灰白的眼球。最前面的那个"人"胸口,赫然嵌着从医院消失的晶体瓶!
"它想要完整的钥匙..."张小花拉满弓弦,青铜指环自动飞到箭头上,"匣子里的残片是最后一部分!"
王铁柱咆哮着冲向前。他的双臂现在完全金属化,皮肤表面浮现出古老的战斗符文。第一拳轰碎人形胸口时,晶体瓶应声落地,但里面的暗红色物质己经消失大半。
秦山迅速将匣中残片装入自己的晶体瓶。当最后一片归位时,六角形突然自动补完,瓶中的物质瞬间活化,变成流动的青铜色液体。石室顶部落下无数青铜细丝,在空中组成与电视雪花屏中相同的文字:
【来...完成...仪式...】
六具干尸突然同时抬头。他们空洞的眼窝里亮起蓝光,腐朽的声带振动出古老的语言:"守护者血脉...终结轮回..."
地面上的血槽突然沸腾。秦山感到手中的晶体瓶变得滚烫,液体自动涌向瓶口,形成指向圆盘的细流。而通道里的人形己经突破王铁柱的防线,最前面的那个突然变形,露出赵铁军的面容:
"你以为自己在阻止什么?"老怪物的声音从青铜人形中传出,"这个囚笼关押的根本不是山神,而是..."
张小花一箭射穿人形的喉咙。箭头上的青铜指环迸发出刺目蓝光,所有青铜丝线在这一刻全部僵首。石室顶部落下一块巨石,恰好砸在圆盘中央,露出下面深不见底的竖井。
"跳下去!"张小花拽着秦山冲向竖井,"只有这样才能..."
王铁柱突然发出非人的吼叫。他的身体开始不自然地膨胀,青铜纹路覆盖了整张脸。在完全变异前的最后一刻,他撞开两人,独自冲向青铜人形:"走!它想要的是...融合..."
秦山最后的印象是王铁柱金属化的背影,以及从竖井深处涌上来的、带着古老腥味的风。坠落过程中,晶体瓶自动打开,六角形液体包裹住他和张小花,在黑暗中形成发光的茧...
当光线再次出现时,秦山发现自己跪在雪山之巅。面前是巨大的青铜鼎,鼎中液体映出的却不是他的倒影,而是一张与赵铁军有七分相似的脸——唯一不同的是,这张脸下方连接的不是人类躯体,而是由无数青铜器组成的多肢怪物。
"终于见面了,守护者。"怪物伸出由青铜碎片组成的手臂,"我们该完成三十年前被你父亲中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