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多墨水泼上去,白纸上立刻成了乌漆麻黑的一团,画的是什么,完全看不出来了。
小安姑娘惊恐抬头,嘴唇颤抖,“我不是,我没有.....”
是有人撞了自己的手臂!她想解释。
但人都围到傅云念身边去了,纷纷惋惜着:“天呐,画作没了!”
“刚才傅小姐画的很辛苦啊,我看了,是一幅很出彩的墨梅图啊!”
“这是谁家的姑娘,怎么这么不小心?”
“好像是礼部尚书安家的姑娘,才不如人,也不能用这种手段吧?”
惠嫔急切站起,想要替堂妹解释,她不会做这样的事情!韩舒宜把她硬按了下去。
惠嫔是堂姐妹,审案都要避嫌,就算说的是真相,也只让人觉得有包庇嫌疑。
再说了,与其陷入自证,不如寻找疑点!
傅云念被人团团围住,微笑安抚众人,“不是什么大事,我想安姑娘也不是故意的。画作可以重画,还是先看看安姑娘有没有事吧。”
她这么豁达开朗,真是把人比下去了,受害者还要安抚加害者,倒反天罡呐。
“都这样了,你还要替对方说话,人也太好了吧?”有人立刻替傅云念鸣不平。
“安姑娘还小呢,偶尔犯错也正常,我作为年长的姐姐,难道没有容人之量?”
话音刚落,惠嫔脸色更难看,她看的分明,堂妹本来站在人群后,是突兀出现在傅云念身侧的。
事情尚未有定论,锅倒是扣的严实,分明是想拿她堂妹做作垫脚石上位呐!
韩舒宜也看得真切,小安姑娘摔的突然,被人推和自己摔的肢体表现不同,她脑子快速转动,视线在地毯逡巡,低头看到衣裳,眼神一凝,有办法了!
那边厢,夏太后亲问傅姑娘,傅云念歉意道,能否再给她一炷香的时间,让她可以对画作稍作弥补?
夏太后很好奇,宣纸都被泼成那样了,还能怎么弥补?眼看傅云念信心满满,且有其他的画作还没点评,让一炷香又何妨。
宫廷女官们展开别的闺秀的画作,画师逐一点评,但人群的注意力,都被傅云念吸引了。
只见傅云念铺平画纸,仔细打量过宣纸上痕迹后,竟然拿着砚台里的墨汁,再次泼洒到画作上!
傅小姐失心疯了不成?还是打算就这么破罐破摔?!
墨汁用尽,傅云念问旁边的小姐借来多余墨汁,那小姐真的好奇她打算做什么,借的很干脆。
傅云念执笔,一撇一捺,手腕挥动,纸上涂抹,神态认真。
眼看着一片脏污的宣纸,在她的妙笔之下,逐渐变成了群山,云彩,羊群,还有起伏不定的草原,一望无际,墨色连天。
那些杂乱线条,反而成了妙笔,自带一种天然淳朴之美。
一炷香到了,傅云念停笔,重新把画作展示在众人面前。
“妙!”
夏太后第一个称赞,她不仅是称赞傅云念的画作,更是称赞她随机应变的能力。
若是旁人早就急的火烧火燎,没了主意不说,还要大发脾气,彻底搞砸,傅姑娘能这么沉住气,想办法挽救,能力心性就超过同龄人许多。
其余人真心实意的服气,些微的嫉妒之心也尽消了。换到自己身上,绝对做不到这么厉害的。
唯有孤零零站在一边的小安姑娘,手足无措拿着画作,面临满堂鄙夷的目光。
丢了自己的脸不要紧,丢了大伯父的脸,才是大事。小安姑娘张嘴想要解释,又看到堂姐不停使眼色。
低,低头?地上有什么?
小安姑娘想着堂姐不会害自己,顺从低头,看到裙角边滚落着一颗珍珠。
对了,刚才的确有人撞了自己,然后自己踩着什么东西,才会意外撞上傅姑娘的砚台。
小安姑娘鼓足勇气,捡起珍珠,“太后娘娘,刚才臣女失礼了,但事出有因,臣女是踩到东西,才会意外撞到傅姑娘的。”
她摊开手心,那里放着一颗珍珠。
小安姑娘紧张的很,生怕太后不理会。
女官过去仔细辨认,“像是谁的饰品,上面还打了孔。”
还有许多划痕和尘土,想必被踩了许多次。
这厅堂里女眷众多,身上带着珍珠装饰的人不少,也闹不清到底是谁的物件,夏太后便打算息事宁人,“是了,一场意外。傅姑娘受惊了,安姑娘受的惊吓也不小,来人,赏安姑娘一对檀木麒麟镇纸吧。”
也算是做个安抚。身为主人,宴会上闹出事来,最先丢的,还是自己的脸。
小安姑娘接过镇纸退下了,长舒一口气,解释清楚自己不是故意的就好。
程皇后垂下眼睛,流露出几丝异色。
这傅云念,真是好命,一场风波,竟被她转化成自己的舞台,还比之前,更出彩。
画作和琴艺鉴赏完毕,对于前三名,太后都分别赏了红宝石簪子,以做彩头。
厅堂里重新恢复了热闹。
宴会散后,陆续离场,韩舒宜和惠嫔落到最后,缓步而行。
惠嫔今天受了惊吓,己经准备写信给母家,让她们少进宫,免得惹出风波。宫廷内实在风云诡谲,步步惊险,像堂妹那样简单的性格,招架不住。
惠嫔转头,又准备谢谢今日帮她解围的韩舒宜。要不是韩舒宜灵机一动,摘下衣服上的配饰珍珠做借口,悄悄扔到堂妹那边,堂妹还不能这么顺利过关。
韩舒宜接收到惠嫔的感激,正要说点什么,突然眼神落到地毯上,看到一颗小石子。
真巧,就丢在小安姑娘的桌子腿边。
她不动声色的捡起石子,示意惠嫔先别说话,两人若无其事的离开花厅,一首回到嘉宁宫,惠嫔才开口,“怎么回事?”
“算是我歪打正着了。”韩舒宜摊开手心,“我用珍珠做了小安姑娘的借口,没想到,真正的凶手是小石子。”
惠嫔仔细端详石子,没看出任何异常,这样光滑的鹅卵石,随便都能找到几麻袋,没有任何线索。
韩舒宜把小石子抛起,石子一上一下,“我不信是意外,你呢?”
“我也不信,对方大概是想一石二鸟吧,陷害我堂妹,再把最有夺魁希望的傅姑娘拉下马。”
左右自己不出面,谁输了都是不亏的。
“我倒是觉得,或许没那么简单。”韩舒宜叹口气,“傅家整个家族声名斐然,实在是个劲敌啊。”
“什么意思?”
“我想说,估计我们很快就要多添一堆姐妹了。”韩舒宜笑笑,“做好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