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素拖着南崖岫游向入口,鱼尾不经意地扫过她的脚踝,激起一阵细微的电流。
内部比外观宽敞得多。
发光的深海植物沿着墙壁攀爬,提供幽蓝的照明。
南崖岫踉跄着落在某种柔软的海藻垫上。
郁素则盘踞在房间中央的贝壳王座里,银蓝色鱼尾不耐烦地拍打着地面。
"巫师协会在找你,"他眯起眼睛,"他们派了三艘船和至少五个探测咒。"
南崖岫拧着袍角的海水,不动声色地观察西周。
这个所谓的"临时居所"堆满了各种人类物品:
破损的航海仪器、生锈的怀表、甚至还有几本泡发胀的书。
最引人注目的是墙角那堆闪闪发光的小物件——
纽扣、镜片、硬币,全都精心排列成奇怪的图案。
"喜欢我的收藏?"
郁素突然出现在她身后,呼吸拂过她的耳廓。
南崖岫强忍住惊跳的冲动:"没想到传说中的深海暴君是个捡破烂的。"
郁素的尾巴猛地缠上她的腰肢,将她拉近。
南崖岫被迫仰头,对上那双非人的眼睛。
"注意你的言辞,巫女。"
他的指尖划过她的锁骨,"我现在是你的主人、监护人和唯一的氧气来源。"
南崖岫嗤笑一声:"我可不记得签过卖身契。"
"你十年前就签了。"
郁素松开她,游向一个镶嵌珍珠的柜子,"用那个该死的守护咒。"
他粗暴地翻找着什么,南崖岫趁机靠近那堆书籍。
最上面是一本《人类行为指南》,书页边缘满是密密麻麻的爪痕状笔记。
她刚想翻开,一道银光闪过,书被鱼尾扫到了房间另一端。
"不许碰。"
郁素扔给她一套奇怪的衣服,像是用海藻和渔网改造的长袍。
"换上。你的湿袍子让我心烦。"
南崖岫挑眉:"没想到你还懂人类羞耻心?"
"我不懂。"
郁素坦率得令人吃惊,"但书上说雌性人类需要衣物保暖。"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你皮肤反光太厉害,会引来掠食者。"
南崖岫低头看了看自己苍白的手臂,决定不再追问。
她抱着衣服走向角落,郁素却纹丝不动。
"转过去。"她咬牙道。
"为什么?"
"因为...算了。"
南崖岫放弃沟通,快速在湿袍外罩上海藻衣。
粗糙的纤维摩擦着皮肤,带着咸腥味,但确实暖和多了。
郁素歪头观察她的反应,突然伸手拽下一根她的头发。
南崖岫吃痛,他却己经将那根黑发系在自己手腕上,低声念着什么。
"追踪咒?"南崖岫认出了咒语的韵律,"你怕我逃跑?"
郁素露出尖牙:"预防措施。现在,解释一下这个。"
他指向自己胸口,苍白的皮肤下隐约可见金色的咒文流转。
"为什么我撕不掉它?为什么它最近开始发烫?"
南崖岫谨慎地靠近。
随着距离缩短,她体内的巫力突然活跃起来,与郁素身上的咒文产生共鸣。
这种感觉太熟悉了,确实是她的魔法印记,但比她记忆中的任何守护咒都要复杂深刻。
"我需要...触碰检查。"
她试探性伸出手。
郁素浑身绷紧,但还是点了头。
南崖岫的指尖轻触他胸口,立刻被那灼热的温度惊到。
咒文在她触碰下变得更加明亮,蜿蜒伸展,几乎覆盖了郁素上半身。
"这不只是守护咒..."
南崖岫喃喃道,"还混合了血缘魔法和...某种契约?"
她猛地抬头,"我十岁时根本没能力施展这种复合咒语!"
郁素的表情变得危险起来:"撒谎。那天的祭坛上只有你一个巫女。"
"什么祭坛?我——"
一阵剧烈的魔法波动打断了对话。
郁素瞬间将南崖岫护在身后,耳鳍完全张开。
墙壁上的发光植物突然全部熄灭。
"他们找到这里了。"
郁素的声音冷得像极地海水。
他一把抱起南崖岫,从后门冲出。
黑暗中,南崖岫只感觉到郁素有力的心跳和飞速后退的水流。
不知游了多久,他们停在一处狭窄的珊瑚洞口。
郁素推她进去,自己堵在入口处警戒。
"这是..."
"闭嘴,人类。"
郁素烦躁地甩动尾巴,"你的同伴比我想的更难缠。"
南崖岫摸索着洞壁坐下,指尖碰到某种干燥的材质——纸张?
她悄悄聚起一点微光,发现洞内堆满了各种人类报纸和杂志,全都用珍珠压着边角。
最近的一张报纸上,赫然是一则十年前的新闻:
「东海渔村举行传统海祭仪式,祈求渔业丰收。
配图中,一个小女孩站在祭坛中央,手中捧着某种发光物体。」
南崖岫的呼吸停滞了。
那个女孩...
那个模糊的侧影...
记忆的闸门突然打开。
她想起十岁那年跟随祖母参加的奇怪仪式。
想起祭坛上那个被铁链锁住的银发男孩。
想起自己偷偷修改咒语时祖母愤怒的吼叫...
"郁素,"她声音发颤,"十年前的海祭...你是祭品?"
洞口的背影猛地僵住。
郁素缓缓转身,眼中的银光在黑暗中如同两轮冷月。
"你终于想起来了,小巫女。"
他的笑容令人毛骨悚然,"现在告诉我,为什么你给我的'守护咒',会让我这十年来每分每秒都想找到你、锁住你、让你永远无法离开我的视线?"
南崖岫指尖不自觉地抓紧了那张泛黄的报纸。
郁素的身影在洞口逆着光,鱼尾不安地拍打着地面,溅起细碎的水珠。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危险而轻柔,"那个把我锁在祭坛上,念着扭曲咒语的小巫女,转眼就忘了自己的杰作?"
南崖岫的太阳穴突突跳动。
记忆像被困在迷雾中的鱼群,时隐时现。
她确实记得十岁那年夏天,祖母带她去了一个偏远渔村。
村民们穿着古怪的鱼皮服饰,围着篝火跳着诡异的舞蹈。
但祭品?
锁链?
她只记得祖母让她帮忙准备一个祈福仪式...
"我当时只是个孩子,"她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如果真做了什么,那绝不是有意——"
郁素突然冲到她面前,尖锐的指甲掐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
在洞内微弱的光线下,他的瞳孔缩成两道细缝,像极了深海掠食者。
"无意?"他嘶声道。
"你知道那个咒语让我经历了什么吗?"
"每当月圆之夜,它就像熔岩一样在我血管里流淌,逼我去寻找一个我连长相都记不清的巫女!"
他的呼吸喷在南崖岫脸上,带着海盐的苦涩。
"十年,我翻遍了每一寸海岸线,撕碎了无数个假线索,首到三天前——"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耳鳍突然警觉地竖起。
远处传来沉闷的爆炸声,整个珊瑚洞微微震颤,细小的沙粒从顶部簌簌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