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时宴

第二十五章·夜话·听雨楼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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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岁时宴
作者:
青霭停云
本章字数:
7192
更新时间:
2025-05-26

听雨阁·棋局对弈

子时更鼓响过三巡,宫灯在夜风中微微摇曳,将朱红色的廊柱映得忽明忽暗。女帝倚在听雨阁的雕花长窗前,指尖轻轻着一枚白玉棋子,目光落在棋盘上那局残棋上。棋盘上的黑白子交错纵横,似一场无声的厮杀,又似一段未解的谜题。

"陛下,裴大人到了。"内侍低声禀报。

裴砚之踏入阁中,衣袂间还带着夜露的微凉。他抬眼望去,只见女帝一袭素色长衫,发间只簪一支白玉兰,清雅如画。她抬眸望来,眼底映着烛火,似有星河流转。

"《忘忧清乐集》载,谷雨夜弈棋,可通阴阳。"女帝指尖轻点,白玉子落在棋盘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裴卿可敢与朕对弈一局?"

裴砚之垂眸行礼,唇角微扬:"臣棋艺不精,只怕扫了陛下雅兴。"

女帝轻笑,衣袖拂过棋盘,带起一阵淡淡的龙涎香:"无妨,朕教你。"

黑子与白子在棋盘上交错落下,窗外忽有风起,卷着几片花瓣飘入阁中。女帝执白,落子如飞,棋风凌厉如她治国的手段;裴砚之执黑,步步为营,却又暗藏锋芒。

棋至中盘,窗外忽落急雨。雨点敲打在琉璃瓦上,如珠玉落盘,清脆悦耳。檐角飞泻的水帘在宫灯映照下泛着银光,似一道流动的屏障,将阁内与外界隔开。

女帝望着雨帘,指尖的白玉子迟迟未落:"《淮南子》说'雨生百谷',裴卿觉得,朕的江山,可还缺什么?"

裴砚之的脖子悬在半空,目光落在女帝的侧脸上。她的轮廓在烛光中显得格外柔和,却又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缺一场透雨。"他轻声道。

棋子落下,满盘皆活。

女帝唇角微勾,眼底闪过一丝赞许:"裴卿果然懂朕。"

寅时·墨试新茶

天光微明时,雨势渐歇,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草木的清香。女帝命人取来新制的谷雨茶,茶饼用素纸包裹,尚未开封便己透出清冽的香气。

"陆羽《茶经》言'其火用炭',朕今日偏要用竹炭。"她亲手将竹炭投入红泥小火炉中,火焰腾起,映得她眉眼如画。

裴砚之静立一旁,目光落在女帝烹茶的手上。她的手指修长白皙,动作行云流水,仿佛不是在煮茶,而是在抚琴。水雾氤氲,朦胧了她的面容,却掩不住她眼底的深邃。

茶汤渐沸,女帝执壶斟茶,琥珀色的茶汤注入青瓷茶盏中,泛起一圈细小的涟漪。她将茶盏递给裴砚之,指尖不经意间与他相触,似有电流划过。

裴砚之接过茶盏,低头轻嗅,茶香沁人心脾。然而,当他目光落在盏底时,呼吸微微一滞——

"君心似我心,不负江山不负卿。"

极小的字迹,却如惊雷般在他心头炸开。他猛然抬头,却见女帝己转身望向窗外。雨停了,东方的天际泛起鱼肚白,一缕晨光穿透云层,洒在她的肩头,为她镀上一层金色的轮廓。

裴砚之握紧茶盏,茶汤微烫,却不及他心头翻涌的热意。

女帝背对着他,声音轻得似叹息:"天亮了。"

是啊,天亮了。可这一夜的对弈与茶香,却如烙印般刻在他的心上,再难磨灭。

·朝露·金銮暗涌

晨钟撞破晓色时,裴砚之的官靴踏过太极殿前未干的水洼。昨夜茶盏底的墨字仍在眼前浮动,与女帝临别时那句"三日后早朝,朕要见岭南的折子"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他抚过袖中暗藏的密函,羊皮纸粗糙的触感提醒着——岭南刺史的奏报里,藏着足以动摇国本的秘密。

女帝端坐龙椅,十二旒冕下的眸光比昨夜更显锐利。当岭南八百里加急的奏折呈上御案时,满朝文武都看见陛下指尖在"盐铁私运"西字上停留了三息。裴砚之注意到她左手拇指无意识地着翡翠扳指,这是她震怒的前兆。

"裴卿。"女帝忽然点名,声音如淬冰的刀锋,"你昨日说缺一场透雨,可岭南这场雨,下得未免太急了些。"

裴砚之出列时,瞥见宰相崔琰的嘴角微微抽动。他知道这位三朝元老与岭南豪族的姻亲关系,更清楚女帝这句话是给所有人的警告。当他展开舆图陈述盐道被劫的细节时,女帝忽然用朱笔在砚台边轻敲两下——这是他们年少时在尚书房约定的暗号。

退朝后,裴砚之被单独召至紫宸殿。女帝己换下朝服,一袭天水碧的常服映得她眉目如洗。她正在临《快雪时晴帖》,笔锋却比平日多了三分凌厉。

"崔家与岭南的往来,朕要确证。"狼毫突然折断,墨汁溅在宣纸上,像一朵狰狞的花,"裴卿可知,今晨朕收到密报,私盐船里藏着精铁打造的兵器?"

窗外传来羽林卫换岗的甲胄声,裴砚之看见女帝的影子被阳光拉得很长,斜斜地投在《江山万里图》上。他忽然想起昨夜茶盏底的誓言,此刻才明白那既是柔情,更是托付。

"臣请赴岭南。"他单膝触地时,腰间鱼袋发出轻响。女帝转身的瞬间,他看见她发间那支白玉兰簪微微颤动——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显露疲态。

女帝从鎏金狻猊香炉中取出一枚虎符,却在交付时突然收紧手指:"三年前你救朕时,说过最危险的地方才最安全。"她的指甲陷入他掌心,"这次不同,若你... ..."

裴砚之反手握住她冰凉的手指,将虎符按在两人交叠的掌间:"陛下可还记得《忘忧清乐集》的残局?那局棋,臣早想好破解之法了。"

暮色渐浓时,一队商旅悄然出城。裴砚之的马车经过听雨阁,忽闻檐角铜铃清响。他掀帘望去,只见最高处的轩窗开着,一抹素色身影转瞬即逝。风里飘来若有若无的龙涎香,混着新雨后草木的气息。

而在皇城深处,女帝正凝视着棋盘上那枚被雨水浸透的白玉棋子。棋子底部刻着极小的"裴"字,在烛火下泛着温润的光。她忽然拂袖扫乱棋局,对阴影处道:"传旨,三日后朕要巡幸洛城。"

暗卫领命离去时,听见陛下轻声念着《茶经》里的句子:"其沸如鱼目,微有声为一沸。"后半句却化作一声叹息,消散在渐起的夜风中。

第五章·朝露·金銮暗涌(续)

商队铜铃渐远时,紫宸殿的烛火突然爆了个灯花。女帝指尖抚过棋盘上那枚孤零零的黑玉将棋,忽然从袖中抽出一卷泛黄的密档。羊皮卷轴展开时,露出岭南十三州水系图上用朱砂标注的七处暗礁——这正是三年前先帝驾崩前,亲手绘制的盐铁走私要道。

"陛下。"暗卫统领无声跪在屏风后,"刚收到飞鸽传书,裴大人的商队在三十里外的青枫渡换了水路。"

女帝用银剪拨亮烛芯,火光映出她眼底翻涌的暗潮:"让朱雀组跟上,记住——"她忽然用剪尖挑破烛泪,"若遇截杀,先保盐引。"

此刻的裴砚之正立在乌篷船头,月白长衫下藏着软甲。他凝视着河面上破碎的月光,忽然从怀中取出那枚虎符。符身暗刻的狴犴纹在月色下泛着幽光,指腹抚过凹槽时,触到细微的刻痕——这是女帝昨夜用金簪亲手修改的调兵暗记。

"公子,前面就是双鱼峡。"老船夫压低斗笠,喉结上的刺青若隐若现。裴砚之会意,转身时袖中滑落三枚铜钱,恰在甲板上摆成三才阵。这是他与水师暗中约定的信号。

船舱突然传来瓷器碰撞的脆响。裴砚之掀帘而入,只见随行的账房先生正用银针试探茶汤——针尖泛起诡异的青黑色。"岭南的雨果然带着铁锈味。"他轻笑,却突然挥袖打翻茶盏。滚水溅在舱板上,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与此同时,皇城角楼传来三更梆子声。女帝站在观星台上,手中罗盘的磁针正剧烈震颤。钦天监正跪奏:"荧惑守心,主刀兵之象。"话音未落,北方天际突然划过一道赤色流星,坠向岭南方向。

"备马。"女帝扯断腕间珊瑚串,血红的珠子滚落玉阶,"朕要亲眼看看,这场雨究竟要浇灭多少烽火。"

暴雨突至时,裴砚之的船队正穿过葫芦口。两岸崖壁上突然亮起数十盏绿莹莹的灯笼,像饿狼的眼睛。他握紧藏在竹箫中的软剑,听见风中传来机械转动的咔嗒声——是军用的三连弩。

"放闸!"峭壁上响起嘶吼。千钧一发之际,河底突然浮起无数黝黑的铁索,交织成网拦住上游冲下的滚木。裴砚之望见水中闪过龙纹盾牌的反光,唇角微扬。这是女帝秘密训练的水鬼营,盾上龙睛处镶的正是岭南特产的雷公墨。

当第一支火箭射向主帆时,裴砚之突然纵身跃入激流。他在水下睁开眼,看见无数黑影正顺着铁索攀援——这些人腰间都系着崔氏私兵独有的犀角牌。突然,一柄分水刺迎面袭来,他侧身避让时,发现刺客腕间缠着五色丝绦——竟是南诏死士的标志。

河面炸开血花的刹那,皇城北门的玄铁闸缓缓升起。女帝一袭玄色劲装,腰间玉带上悬着那枚浸过茶水的白玉棋。羽林卫统领却拦住马头:"陛下,崔相带着三省长官跪在朱雀门..."

"告诉他们。"女帝马鞭划破雨幕,"朕是去洛城赏牡丹。"说罢突然策马冲入暴雨,斗篷翻卷间露出内衬上金线绣的《盐铁论》选段——正是当年裴砚之亲手抄录的谏章。

暗夜中,两支队伍向着暴雨深处疾驰。商船甲板上的铜钱不知何时己变成七星阵,而女帝马鞍暗格里,静静躺着一封盖着岭南刺史印的空白奏折。雨越下越大,冲刷着船板上渐渐淡去的血痕,也模糊了官道上一路绽放的泥泞马蹄印。

当黎明前的黑暗最浓重时,裴砚之从河滩芦苇丛中醒来。他扯开染血的衣襟,露出贴身存放的盐引——浸水后的桑皮纸上,渐渐浮现出用明矾水绘制的岭南驻军布防图。而百里外的官道上,女帝正用匕首划开掌心,将血滴入罗盘中央的凹槽。磁针剧烈旋转后,首指东南方一座无名荒冢。

暴雨冲刷过的山路上,几株野生山茶被马蹄踏碎,殷红的花瓣混着泥土,像极了紫宸殿地毯上那滩未干的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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