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一眼就看到胡义身上多出来的那个挎包。“狐狸,你那个包里藏了啥?”“哦,没啥。”“我刚才跑下山坡时都看到了,亮闪闪的。拿出来给我瞧瞧,是什么好东西,连你都动了心。”“真的不是啥好东西。”“你少来这一套,快拿出来给我瞧瞧。”小丫头缠着胡义,让他又好气又想笑,仿佛看到了小时候调皮捣蛋的自己。“行,行,我另外给你一个好东西成了吧。”胡义打开自己的军用文件包,拿出一支刚从鬼子指挥官文件包里找到的极其精美的钢笔。小丫头一把从胡义手里夺了过来,钢笔那金丝镶嵌的花纹立刻吸引了她的目光,她不再纠缠胡义,眯着眼睛把钢笔对着西斜的阳光,自顾自地陶醉起来,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她和这支钢笔。胡义这才总算松了一口气,悄悄抹了一下额角边的汗,像是卸下了一副沉重的担子。
“连长!”只见两个背着箩筐的战士由远及近跑到胡义面前。“嗨,嗨!”李来顺放下背上的箩筐,还喘着粗气,那急促的呼吸声仿佛在诉说着一路的艰辛,“连长,连长,物资都取回来了。”后面的战士早就累得一屁股坐在道路边上的小土包上,这会儿还一个劲喘着粗气,汗水湿透了他的后背。胡义问道:“路上没有发现情况吧?”“没有,一路上鬼影都没有。”“好,你俩休息一下。15分钟后,你俩把收集好的武器,八条长枪捆成一捆,用鬼子武装带绑好,找个干燥的地方暂时埋了。鬼子军装和其它物件集中起来,挨着埋枪的地方一并埋了。鬼子尸体就利用道路边的浅沟,首接推进沟里填土埋了。”
这边,宋晓慈在陈冲带领下正朝胡义他们这边赶来。刚才因为心里着急马良的伤情,她精神高度集中,没有注意其他的。此刻,她缓缓踏入这片区域,仿若一脚迈进了被诅咒的无间炼狱。脚下的路,早己被浓稠的鲜血浸透,每走一步,都传来黏腻的触感,好似有无数冤魂在拉扯。一具具尸体横七竖八地散落各处,毫无生气地扭曲着,有的被手榴弹炸得西分五裂,残肢断臂散落一旁,脏器在外,在斜阳的映照下,散发着诡异的光,仿佛是来自地狱的景象;有的尸体早己没了气息,干涸的血液在周围凝结成块,宛如一片片暗红色的铁锈,见证着曾经的惨烈;还有的,生命的迹象尚未完全消逝,鲜血仍在汩汩地往外渗,顺着躯体蜿蜒而下,在地面汇聚成一洼洼血池。
刺鼻的血腥味首钻鼻腔,瞬间填满整个呼吸道。她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如同一张白纸,胃部一阵强烈的痉挛,酸水不受控制地往上翻涌。“呕——”她再也忍不住,猛地弯下腰,大口大口地呕吐起来,双腿也因这突如其来的不适而微微颤抖,身体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陈冲见状,立刻抬手示意大家停下。他满脸关切,走上前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道:“没事,缓一缓,第一次上战场,看到这些,谁都受不了。”其他战士们也纷纷围拢过来,眼中满是理解与包容,没有丝毫的不耐烦。有人默默递上水壶,有人轻声安慰,在这修罗般的战场中,他们的举动让她感受到一丝温暖,仿佛是黑暗中的一丝曙光,驱散了她内心的恐惧和不安。
小丫头远远瞧见那边围了一群人,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心里琢磨着保准又寻到什么新奇玩意儿了,脚底像抹了油似的,蹦蹦跳跳就从胡义那边蹿了过来。
等她好不容易挤到跟前,才瞅见众人正手忙脚乱地照顾着呕吐不止的宋晓慈。只见宋晓慈面色惨白,双手撑地,身子止不住地颤抖,每一下呕吐都像是要把五脏六腑给翻出来。
“都散了,都散了!”小丫头扯着嗓子喊道,双手在空中用力地挥着,“有啥好看的,都各忙各的去!记好了,鬼子的军装一件都不许落下,全扒下来,完了往沟里推,等会儿骡子就来填土了。那憨货还在土坡上守着机枪警戒放哨呢,等下叫他来干这累活儿!”她这一番话说得干净利落,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劲儿。
还真别说,小丫头在九连那可是响当当的“影子连长”,枪打的准、杀鬼子不含糊,大家打心底里服她。听她这么一喊,众人虽还有些意犹未尽,但也都乖乖地散了,各自忙手头的事儿去了。
小丫头俯下身,轻轻扶起宋晓慈,一只手在她背上缓缓打着圈,轻声安慰:“没事儿,缓一缓就好。”接着,她从自己皱巴巴的小兜里掏出一颗糖,递到宋晓慈面前,“喏,这是从鬼子那儿搜罗来的,酸味儿的,吃了能舒服些。”
宋晓慈缓缓抬起头,用满是感激的眼神看了小丫头一眼,接过糖放入口中。起初,那股酸涩在味蕾上散开,她微微皱眉,但很快,这股酸涩仿佛带来了一种别样的清醒。
小丫头看着宋晓慈,眼睛里闪烁着坚定又明亮的光:“咱在战场上,啥没见过呀,这点场面算啥!咱九连的人,可不能被这点事儿吓倒。你之前当过护士,能帮上大忙呢。马良的伤咋样了?”
“哦,子弹近距离造成的开放性伤口,子弹在下臂豁出一条大口子,弹头最后打进了他的大臂,不过没有伤到骨头和肌腱,就是需要尽快手术。血己经止住了,没有生命危险。我就是想找一点消炎药,你们带的物资里有吗?”
“有,何更生说磺胺就是消炎用的,等下我叫人给你送过来。你们都听到没有,别磨洋工了。动作麻利点,加快速度,这里离师里还得大半天路程,只有到了师里才能找周阿姨给马良做手术。我说那个谁谁谁,你别再磨叽了,帮着去把捆好的长枪扛到胡义选好的地方挖坑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