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昭的剑刃还在滴血。
他掐着黑衣男子后颈,指腹触到一片黏腻——是毒血顺着衣领渗出来的。
苏挽月举着火折子凑近,照见男子瞳孔散成两片黑雾,却还吊着最后一口气。
“抬回府衙。”陆明昭扯下腰带捆住男子手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府衙后堂的炭盆烧得噼啪响。
韩立己经等在门口,官服未换,腰间玉牌撞出清脆声响:“人呢?”
苏挽月掀开轿帘。
男子喉间发出嗬嗬声,像破风箱。
韩立瞳孔一缩:“中毒了?”
“赵婉儿的蝶尾刀。”陆明昭擦净剑,刀鞘上三道蝶尾刻痕在烛火下泛冷光,“她暗桩的标记。”他踢了踢脚边散落的密信,最上面那封的火漆印着五爪金龙,“刚从他怀里掉出来的。”
韩立弯腰捡起信,指甲掐进封皮:“先审。”
周云飞己经搬来刑具。
铁烙在炭盆里烧得通红,映得男子脸上忽明忽暗。
他突然笑了,染血的牙齿缝里漏出话:“你们要问暗影?问龙椅上那位啊。”
陆明昭反手扇他耳光。
清脆声响里,男子嘴边血沫飞溅:“林浩,二十岁,沧州人,三年前入的暗影。”他突然换了副恭顺语气,“大人想知道什么?”
苏挽月眯起眼。
这转变太蹊跷。
她摸出青瓷瓶,拔开塞子——是她新制的“醒神香”,能破迷魂药。
香气刚漫开,林浩的眼神就散了。
他盯着房梁,像在说梦话:“秋狩大会,天子要猎鹿。可猎鹿的人,才是鹿。”
陆明昭扣住他手腕:“谁主使的?”
“夜鹰。”林浩的声音变了,像两个人叠在一起,“京城夜鹰,专吃朝廷的鹰。”
苏挽月拽陆明昭衣袖:“他中了蛊。香只能逼出一时真话。”
话音未落,林浩突然剧烈抽搐。
他的手指深深抠进砖缝,指节崩裂的声音比更鼓还响。
陆明昭按住他肩膀,摸到一片滚烫——毒在往心口窜。
“秋狩...月中...”林浩吐字含糊,“龙袍下的血玉...才是...才是...”
他的头突然垂向一侧。陆明昭探鼻息,己经没了。
韩立捏碎信笺:“秋狩大会在八月十五,还有二十三天。”他盯着尸体发青的嘴唇,“夜鹰的线索,得去京城查。”
陆明昭摸出怀里的血玉。
缺口处的弧度,和密信上的龙纹严丝合缝。
他父亲的血,他查了二十年的案,原来线头在京城。
“我去。”他把血玉塞回衣襟,“李威守锦州城,沈青梧继续查暗影在地方的暗桩。”他看向苏挽月,“你——”
“我跟。”苏挽月打断他,“调香师的鼻子,能闻出京城里的阴谋味。”
花无咎从门外闪进来,怀里抱着药箱:“我也去。”她指尖划过箱上铜锁,“蛊毒、尸毒、人心毒,我都能解。”
陆明昭点头。他转向韩立:“麻烦大人向兵部借路引。”
韩立却盯着他身后。
门口站着个穿玄甲的男人,腰间佩刀的穗子沾着泥。
是张虎,萧景琰旧部,半年前投了新主。
“陆大人。”张虎抱拳道,“卑职奉圣命,带三百玄甲卫护您进京。”
陆明昭的手指在袖中蜷起。
圣命?
他昨日才决定去京城,消息传得比信鸽还快。
“有劳张将军。”他面上带笑,“明日辰时出发。”
深夜,陆明昭在府衙后院擦剑。
苏挽月递来茶盏,茶渍在盏底晕开,像极了林浩临死前瞳孔的形状。
“张虎的玄甲卫。”她低声道,“我查过,他们今早才到锦州,马蹄铁上沾着京郊的红土。”
陆明昭的剑突然出鞘。
月光落在刃上,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有人比我们更急。”
更鼓敲过三更。
远处传来马嘶,是张虎的人在喂马。
陆明昭望着东墙那株老槐,枝叶间漏下的月光,像极了龙椅上的金漆纹路。
他摸出血玉,缺口处凉得刺骨。
明日,京城。
陈公公的算盘珠子,该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