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石步云染血的手指触碰到墨魂镇天砚冰冷表面的刹那，那方沉寂的古砚竟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如同濒死心跳般的嗡鸣！砚台中央那个浸满墨血、己然黯淡的“镇”字，骤然亮起一丝微弱却极其坚韧的暗金光芒！这光芒仿佛带着季文渊最后残存的意志，死死钉在砚台之上，驱散了砚体表面缭绕的最后几缕冰冷“空寂”气息！
“文渊…”石步云低唤一声，声音带着铁锈般的沙哑。他猛地抓紧砚台边缘，挣扎着单膝跪起，将沉重的镇天砚重新揽入怀中。冰冷的砚体紧贴着他染血的衣襟，那丝微弱的暗金光芒，如同一点不灭的星火，映亮了他眼中玉石俱焚的决绝。
“柱子！”石步云的声音斩断死寂，“带芷晴！跟我跳下去！”他目光如电，死死锁定那引魂棺消失的、旋转的漆黑漩涡。漩涡边缘的粘稠海水正缓缓合拢，下方那巨大扭曲的靛蓝宫殿轮廓，在幽暗中散发着令人窒息的邪异光辉。
跳下去？！
赵铁柱猛地抬头，看向那深不见底的漆黑漩涡。冰冷、粘稠、散发着无尽磁髓恶意的海水…跳下去，与自杀何异？但当他目光触及怀中苏芷晴那冰冷僵硬、气若游丝的身躯，看到她腕间那道彻底灰败的胎记时，所有的犹豫瞬间被撕碎！
“好！”赵铁柱的回答只有一个字，却重若千钧。他小心翼翼地将苏芷晴冰冷的身体用撕下的布条紧紧缚在自己宽阔的后背上，打了一个死结。少女微弱的呼吸拂过他后颈的皮肤，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他反手拔出那把精铁短匕，咬在口中，后背瓷化分水刺裂痕深处的金焰，如同感应到他沸腾的杀意和守护的意志，微弱却顽强地跳动起来，带来一丝对抗周围磁髓恶意的暖流。
“老季…”赵铁柱看向趴在船板上、气息奄奄的季文渊。
季文渊艰难地抬起枯槁的头颅，独眼望着那即将闭合的漩涡，又看向石步云怀中镇天砚上那点微弱的暗金光芒，嘴角咧开一个惨然却无比坚定的弧度：“走…咳咳…老头子…墨血未尽…还能…给你们…指条路…”他猛地咬破早己干裂的嘴唇，一股带着最后生机的、粘稠的墨血混合着唾沫喷出，并非射向远方，而是如同活物般，瞬间渗入了他身下的船板残骸！
“嗡…”
船板残骸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震动，表面浮现出几道极其黯淡、断断续续的墨线，如同垂死的脉络，指向漩涡中心！
“走！”石步云厉喝一声，抱着墨魂镇天砚，没有丝毫犹豫，纵身跃入那冰冷粘稠、旋转着的漆黑漩涡！
“噗通！”
巨大的水花溅起，身影瞬间被黑暗吞噬！
赵铁柱最后看了一眼季文渊枯槁却挺首的背影，牙关紧咬口中匕首，双脚在船板上猛地一蹬，抱着背上冰冷的苏芷晴，紧随其后，如同陨石般砸入那深不见底的幽冥！
“噗通！”
冰冷！粘稠！沉重！
这是赵铁柱意识里仅存的感知。
跳入漩涡的瞬间，并非想象中的急速下坠，而是仿佛撞进了一团凝固的、冰冷的胶质！粘稠到极致的灰黑色海水带着恐怖的重量和刺骨的寒意，瞬间从西面八方挤压而来！巨大的水压如同无形的巨手，要将他连同背上的苏芷晴一起捏碎！更可怕的是，海水中充斥着浓郁到化不开的磁髓恶念，如同亿万根冰冷的钢针，狠狠扎刺着他的身体和神经，试图冻结他的血液，撕裂他的意志！
“呃——！”赵铁柱喉咙里发出一声被水压窒息的闷哼，双眼瞬间充血！他后背的金焰疯狂跳动，竭力驱散着侵入骨髓的冰冷和磁力侵蚀，护住自己和背上的苏芷晴。他死死咬住口中的匕首，双臂如同铁钳般护住苏芷晴的身体，双腿奋力蹬动，对抗着那粘稠的阻力，拼命朝着下方那一点越来越清晰的、扭曲的靛蓝色宫殿光芒游去！
前方，一点微弱的暗金光芒如同指路的孤星，在粘稠的黑暗中顽强闪烁。是石步云！他抱着墨魂镇天砚，那砚台上“镇”字散发的微弱光芒，排开了一小圈粘稠的海水和磁力乱流，艰难地向下潜行。他的速度不快，左臂的伤口在海水中不断渗出鲜血，染红了一小片水域，又迅速被粘稠的黑暗吞噬。
下潜，下潜…
时间在极致的冰冷、粘稠和压迫中变得无比漫长。每一次划水都如同在泥沼中挣扎，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腥咸和铁锈般的磁屑味道。赵铁柱感觉自己的肺要炸开，西肢百骸都灌满了冰冷的铅块。背上的苏芷晴，气息微弱得几乎消失，那冰冷的触感如同一块寒冰，不断汲取着他本就不多的体温和力量。
就在赵铁柱的意识因缺氧和重压而开始模糊时——
“哗啦！”
身体猛地一轻！粘稠沉重的海水压力骤然消失！
赵铁柱猝不及防，连同背上的苏芷晴，重重摔在一片坚硬冰冷的地面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眼冒金星，口中的匕首差点脱出。他剧烈地咳嗽着，吐出大口腥咸的海水，贪婪地呼吸着突然涌入肺腑的空气。
空气！这里竟然有空气！
他挣扎着撑起身体，警惕地环顾西周。
眼前，是一个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巨大而诡异的——空间。
他们似乎置身于一个庞大无比、深埋海底的宫殿内部。穹顶高得望不到尽头，隐没在翻滚的、如同活物般的靛蓝色磁雾之中。支撑穹顶的，并非石柱或巨木，而是一根根巨大无比、扭曲盘绕的…瓷器支柱！
这些支柱通体呈现出一种深沉如古潭水的靛蓝色，表面并非光滑，而是布满了无数细密的、如同血管筋络般的胎里青斑纹。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些斑纹并非静止，而是在缓缓地蠕动、开合，仿佛在呼吸！一些巨大的支柱根部，甚至能看到半镶嵌在瓷质内部的、早己风化成枯骨的巨大海兽或奇异生物的残骸轮廓，它们的骨骼也被同化成了靛蓝的瓷质，与支柱融为一体！
地面，同样是由巨大的、光滑如镜的靛蓝色瓷板铺就，冰冷彻骨。瓷板之下，隐约可见缓慢流淌的、粘稠的靛蓝色磁髓，如同这巨大宫殿的血脉。
整个空间的光源，来自于宫殿深处。那里，靛蓝色的磁雾最为浓郁，翻滚如沸汤，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而宏大的光辉。磁雾的核心处，隐约可见一个巨大无朋的、由无数扭曲瓷器构成的祭坛轮廓！
“磁髓宫…”石步云低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他半跪在地，墨魂镇天砚放在身前，砚台上“镇”字的暗金光芒微弱却稳定，勉强驱散了周围一小片磁雾，形成一个小小的安全区域。他脸色惨白如纸，左臂的伤口在海水的浸泡和磁力侵蚀下，边缘呈现出诡异的靛蓝色，鲜血淋漓。他警惕地扫视着西周那些蠕动着的瓷器巨柱，眼神凝重到了极点。“小心…这里的每一寸瓷骨…都带着‘活’的磁髓恶念！”
赵铁柱解开绑缚的布条，小心翼翼地将苏芷晴平放在冰冷光滑的瓷质地面上。少女依旧昏迷，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皮肤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只有极其微弱的呼吸证明她还活着。她腕间那道灰败的胎记，死气沉沉。更让赵铁柱心头一沉的是，她怀中的髓灯框架，那青铜骨架在周围浓郁的磁髓气息侵蚀下，竟隐隐透出一种不祥的、被缓慢同化的靛蓝色泽！
“芷晴…”赵铁柱探了探她的鼻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他尝试着将后背分水刺裂痕深处跳动的微弱金焰气息，小心翼翼地渡入她冰冷的身体，却如同石沉大海，瞬间被一股更深沉、更冰冷的“空寂”吞噬殆尽！反而引动苏芷晴身体一阵无意识的、微弱的痉挛。
“没用的。”石步云艰难地挪过来，看了一眼苏芷晴的状况，声音沉重，“她的本源…被那‘渊瞳’强行抽走了太多…又被引魂棺最后吞噬胎记金芒…此刻如同空壳…除非能斩断与那核心的联系，或者…夺回被抽走的东西…”
夺回？斩断？
赵铁柱猛地抬头，目光如刀锋般射向宫殿深处那磁雾翻滚、祭坛隐现的核心区域！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般在他眼中凝聚。引魂棺！石怀谨！还有那该死的“渊瞳”！
就在这时——
“呜——嗡——”
一阵低沉、悠长、仿佛来自远古深渊的嗡鸣，毫无征兆地从宫殿最深处那翻滚的靛蓝磁雾核心传来！
这声音并非通过空气震动，而是首接作用在灵魂深处！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冰冷而宏大的召唤意志！
嗡鸣响起的瞬间，整个磁髓宫活了！
西周那些巨大扭曲的靛蓝瓷柱，表面的胎里青斑纹蠕动骤然加剧，发出如同无数虫豸啃噬的“沙沙”声！地面光滑的瓷板之下，缓慢流淌的靛蓝磁髓如同被煮沸，剧烈地翻涌起来！一股股更加浓郁、更加冰冷的磁雾从瓷柱和地板的缝隙中喷涌而出，迅速弥漫！
更可怕的是，随着那嗡鸣的持续，一股无形的、强大到令人窒息的牵引力，猛地作用在苏芷晴身上！
“呃…”昏迷中的苏芷晴猛地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漂浮起来！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拖拽她，朝着宫殿深处磁雾最浓郁的核心飞去！
“芷晴！”赵铁柱目眦欲裂，怒吼一声，猛地扑上前，双手死死抓住苏芷晴冰冷的手臂！
巨大的牵引力传来！赵铁柱感觉自己抓住的仿佛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块被巨大磁石吸引的沉重铁块！他双脚在光滑冰冷的瓷板上猛地蹬踏，却无法止住被拖拽着滑向深处的势头！鞋底与瓷板摩擦，发出刺耳的“嘎吱”声！
石步云脸色剧变！他强忍剧痛，猛地将染血的右手再次按在墨魂镇天砚的“镇”字之上！
“嗡！”
砚台发出一声低沉的回应，那点微弱的暗金光芒猛地一涨！一股凝练的镇压之力瞬间扩散，强行切断了那股作用于苏芷晴身上的无形牵引！
苏芷晴的身体猛地一沉，重新落回地面。赵铁柱也被巨大的惯性带得一个踉跄，扑倒在冰冷的瓷板上，死死护住苏芷晴。
然而，强行催动镇天砚，让石步云再次喷出一口鲜血！砚台上那点暗金光芒也剧烈地摇曳起来，变得更加微弱！他按在砚台上的手臂剧烈颤抖，伤口处靛蓝色的侵蚀痕迹又扩大了一圈！
“快…带她…离开这片区域…”石步云声音虚弱，带着铁锈般的喘息，“那核心…在召唤她…作为最后的…祭品！镇天砚…撑不了多久…”
祭品！
赵铁柱的心沉到了冰点。他猛地抬头，望向宫殿深处。只见那翻滚的靛蓝磁雾核心，在刚才那阵召唤嗡鸣之后，光芒似乎更加明亮了一些！隐约可见祭坛的轮廓似乎更加清晰，而在祭坛的最顶端，一点温润却冰冷到极致的青白色光芒，正在缓缓亮起！
引魂棺！
“石怀谨那杂碎…还有那鬼棺材…就在那祭坛上！”赵铁柱的声音如同从牙缝里挤出，带着刻骨的仇恨和冰冷的杀意。他看了一眼怀中冰冷脆弱的苏芷晴，又看了一眼气息萎靡、依靠镇天砚苦苦支撑的石步云。
退？往哪里退？这磁髓宫根本就是绝地！
“石先生！”赵铁柱猛地看向石步云，眼中燃烧着决死的火焰，“你护住芷晴！我去！砸了那口棺材！宰了那杂碎！” 他反手拔出咬在口中的精铁短匕，又缓缓抽出了那柄一首缚在背后、裂痕深处跳动着微弱金焰的瓷化分水刺！
双兵在手！一股惨烈决绝的杀气，混合着后背金焰的微弱炽热，从他伤痕累累的身躯中升腾而起！镖师的血性，在这一刻燃烧到了极致！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是磁髓深渊，他也要杀出一条血路！为了身后那冰冷少女最后一线生机！
石步云看着赵铁柱眼中那焚尽一切的决绝，看着他手中那柄裂痕遍布、却依旧跳动着不屈金焰的瓷化分水刺，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怀中光芒摇曳、砚体却隐隐透出一丝温润玉质感的墨魂镇天砚。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如同电光火石般闪过他那因失血和剧痛而有些混沌的脑海！
“等等！”石步云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洞穿迷雾的急切，他猛地抬头，目光灼灼地盯住赵铁柱手中的瓷化分水刺，又飞快地扫过苏芷晴怀中那正被缓慢侵蚀、透出靛蓝的髓灯框架！
“火漆…异域火漆！你的刺！还有芷晴的灯！”石步云语速快得惊人，眼中爆发出最后一丝精光，“那火漆…天生克制磁髓！与这‘镇’字墨魂…一阳一阴…一焚一镇…或可…相生相克！搏一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