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元七年秋,阴山北麓的狼烟染红了半边天。陆启攥紧缰绳,玄铁甲胄的鳞片在残阳下泛着冷光,像一片片凝固的鲜血。远处柔然铁骑扬起的沙尘如黑蟒般蜿蜒,他忽然想起两年前在南枢密院,林萧丞相用枯枝在沙盘上划出的那道曲线——正是此刻柔然骑兵的行军路线。
"殿下!陛下急召!"传令兵的战马溅起泥血,将一封火漆密令拍在他胸口。陆启不用拆封便知内容,北国鹰符特有的松香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那是他三日前亲自盖在玄甲军调令上的印鉴。
太极殿的龙涎香熏得人眼眶发涩。陆轩将前线急报摔在汉白玉砖上,玉扳指磕出清脆声响:"好个调虎离山!储君可知雁门关外有多少北国儿郎的亡魂?"陆启俯身拾起奏折,火漆封印完好无损,倒映着父皇铁青的面容。
未央宫偏殿的烛火跳得厉害。璃月执壶的手稳如磐石,碧螺春在青瓷盏里打着旋儿,暗纹地毯上忽然腾起青烟。"殿下可知,"她忽然轻笑,金步摇在烛火中划出冷弧,"今晨有十车精铁从北国贵族马厩运往柔然?"茶水溅落处,焦黑孔洞如同恶鬼的独眼。
陆启握盏的手背暴起青筋。两年前林萧丞相的话在耳畔炸响:"制胜之道,在融不在拒。"此刻雁门关下,林瑄的银甲正与玄甲军黑旗交织成网,改良的南国床弩将草原勇士钉在地上。他望着北国骑兵在火器间隙穿梭如鱼,忽然明白老师说的"融",是要让北国的血肉长在南国的骨架上。
长江水师旗舰的甲板在月光下泛着银鳞。璎珞王姬将丹蔻浸入江水,看着血色在波涛中晕染:"告诉你们储君,就说长江天险,固若金汤。"她忽然轻笑,染红的指尖划过北国舆图,在商道要冲点上朱砂,"当然,若肯加三成'平安钱',柔然人的粮草……"
洛阳白马寺的晨钟惊飞寒鸦。北国高僧与南国禅师围坐的经案上,金线绣狼图腾的《大般若经》泛着诡异的光。鲜卑文字在贝叶上扭曲如蛇,南国译经僧的笔尖悬在半空,墨汁滴落处竟化形成大禹治水的纹样。与此同时,建康乌衣巷的书声穿透雨幕,谢家老太爷摔碎的青瓷盏碎片上,"北地沃野,皆为南人垦殖"的墨迹未干。
北国秋猎的围场飘着细雪。陆启的箭矢擦着陆轩冠缨而过,皇帝的笑声在寒风中破碎:"好箭法!只是不知这箭,对准的是胡虏,还是……"话音被凌国公战马的长嘶撕裂,那匹载着主人南征北战的宝马倒在血泊中,马鞍内侧的北国皇室徽记泛着幽光。
建元十年春,柔然可汗的王帐插在长城故址。陆启单骑立于两军阵前,左手北国虎符,右手南国旌节。当佩剑斩断界碑时,身后突然传来山呼海啸的"陛下"——玄甲军与南国水师的铁流在血色残阳中交汇。这一夜,璃月收到家书,素笺只八字:"长城己倒,人心当立。"而千里之外的洛阳,苏越调试浑天仪时突然泪流满面:代表南北的星宿,正在仪盘上缓缓重合,如同被大禹重新丈量的九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