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信小心翼翼地将那枚刻着“安”字的玉佩收入袖中,嘴角虽仍挂着笑意,但这笑意里却悄然添了几分冰冷。夜风如同幽灵般穿堂而过,他静静地站在庭院中,仰头凝视着满天星斗,深邃的眼眸中己然有了明确的决断。
翌日清晨,河东侯府的大殿之上,气氛压抑得仿佛凝固一般。族人们密密麻麻地齐聚一堂,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紧张与不安。林德昭、林远山等几位三房长老端坐在上位,他们的神色各不相同,有的眉头紧锁,有的眼神飘忽,有的则故作镇定。林信迈着沉稳的步伐缓缓走入大殿,他的衣衫整洁如新,神情从容自若,仿佛昨日那桩闹得沸沸扬扬的贪墨案不过是一场虚幻的清梦。
“林信见过诸位长辈。”林信双手抱拳,恭敬地行礼,语气平和而坚定。
林德昭微微抬眼,目光在林信身上停留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神色,他冷冷地开口道:“你今日前来,是打算给我们解释那桩贪墨案了?”
林信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自信的微笑,朗声说道:“并非解释,而是要还清白于天地之间。”
此言一出,大殿内顿时炸开了锅,众人皆惊愕地瞪大了眼睛,面面相觑。林远山冷哼一声,满脸不屑,双手抱胸道:“你说还清白?证据确凿,账册、供词都摆在那里,你还能怎么抵赖?”
林信不紧不慢,从怀中郑重地取出一卷文书,动作优雅地轻轻展开,声音洪亮清晰:“我今日带来的,可不是什么辩解之辞,而是不容置疑的真相。”
他双手捧着文书,毕恭毕敬地递给主座上的河东侯林坚,然后缓缓说道:“请父亲过目,这份是青州赈灾时的真实账册副本,与三房呈交的版本相比,时间、金额、发放地点都存在明显的出入。更让人震惊的是,所谓的证人之中,居然有人早己不在人世了。”
林坚接过文书,仔细翻阅起来,眉头渐渐紧锁,脸色也变得越发阴沉。
林远山见状,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又强装镇定,提高音量道:“这……不过是誊抄的时候出了点疏漏罢了。”
“疏漏?”林信轻笑一声,目光如利刃般锐利,扫视着众人,“那为何在场的村民都称,是有人逼迫他们签字画押的?还有证人亲口承认,幕后指使之人是三房家仆所引荐的‘朝廷来人’?”
此话犹如一颗重磅炸弹,在大殿内引起了轩然大波,众人纷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林德昭猛地站起身来,怒目圆睁,手指着林信,大声吼道:“你胡说八道!哪里有什么朝廷来人?”
林信神色淡定,不慌不忙地从袖中取出一封帛书,向前走了两步,递上前去:“这是我在西厢密室中费尽周折寻得的密信,上面详细记录了三房与朝中某位大人的往来情况。信中提到‘均田令推行不利,需借林信之名清除异己’。不知诸位,可认得这封印?”
众人纷纷伸长脖子,好奇地探头望去,只见那封印赫然是兵部尚书安仁的大印!
林坚的面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他缓缓抬起头,眼中满是震惊与疑惑:“安仁?”
林信重重地点了点头:“正是他。”
林德昭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身体摇晃了几下,连连后退几步,嘴里喃喃自语道:“不可能……他怎么会……”
林远山恼羞成怒,声嘶力竭地吼道:“你这是伪造证据!分明是意图污蔑朝廷命官!”
林信淡然一笑,神情坦然:“证据的真假,自会有公正的评判。倘若诸位不信,不妨当场传唤证人来对质。”
说罢,他潇洒地挥手示意,几名衣衫褴褛但神情坚定的青州村民被带人大殿。其中一人快步上前,跪地叩首,声音洪亮且充满底气:“小人愿为证,三房曾用银两威胁我们,逼迫我等签署伪证,而且还有朝廷官员在暗中指点操纵。”
林坚沉默了许久,目光深沉地扫视着众人,终于缓缓开口:“你们可知道,此举会牵连到多么重大的后果?”
村民们身体微微颤抖,但依然坚定地点了点头:“我们知道……但我们不愿意再做帮凶了。”
林德昭听到这话,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泪俱下,高呼道:“侯爷明鉴啊!我们只是受了别人的蒙蔽,绝对没有谋反之心啊!”
林远山也跟着扑通一声跪下,满脸惊恐,声音带着哭腔:“请侯爷开恩啊!我们一时鬼迷心窍,求您宽恕我们这一次吧!”
林信静静地看着他们,目光中没有丝毫怜悯,随后他缓缓转向林坚,大声说道:“父亲,王莽新政,本意是要肃清吏治、整顿纲纪。如今家族之中,竟然有小人勾结外臣,图谋不轨,如果不严厉惩处,如何能让族人心服口服?”
林坚目光深邃,沉思良久后缓缓点头:“你说得没错。”
他猛然挥袖,厉声下令:“来人,将林德昭、林远山等人革去族中职务,立即收监待审。另外,派人彻底清查此案,若有牵连到的朝臣,一律上报朝廷。”
众人闻言,无不惊骇万分,谁也没有料到事情会发展到如此严重的地步。
林信躬身谢恩,转身之际,眼角的余光瞥见林坚望向自己的眼神中,隐隐藏着一抹难以捉摸的情绪。
数日后,河东侯府宛如经历了一场洗礼,风气焕然一新,族中那些陈旧的弊病被一一革除,林信的名字自此威震全族。
然而,在府邸深处那间隐秘的密室里,一封密信悄然送出——
“事败,速撤。”
与此同时,京城某处豪华的宅邸中,一名身着锦袍的中年男子静静地坐在摇曳的烛火前,手中把玩着一枚与林信所得几乎一模一样的玉佩。他微微叹了口气,轻声自语道:“林信……果然不是平庸之辈。”
屋外,风雪渐渐涌起,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他缓缓起身,踱步走到窗前,望着远方那被风雪笼罩、模糊不清的天际线,低声呢喃:“看来,我也该有所行动了。”
他转身坐回桌前,提笔迅速书写,落款之时,笔锋微微一顿,最终写下两个字:
安仁。
窗外,一只黑羽鸦鸟振翅飞起,很快便消失在了茫茫风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