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重生:凤唳九天谋江山

第37章 白芷泣前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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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嫡女重生:凤唳九天谋江山
作者:
灼川无相
本章字数:
14634
更新时间:
2025-06-19

暴雨如注,豆大的雨点砸在盐矿的嶙峋山岩上,溅起浑浊的水雾,发出震耳欲聋的喧嚣。整座矿山仿佛一头在雨幕中痛苦挣扎的巨兽,蒸腾起灰白色的盐尘水汽。矿洞口临时搭建的木棚在狂风中呻吟,棚顶漏下的雨水连成细线,在泥泞的地面上砸出一个个小坑。

白芷独自坐在木棚角落的一张粗陋木凳上,背脊挺得笔首,像一杆不肯弯折的标枪。潮湿的寒意透过单薄的粗布衣衫渗入骨髓,她却浑然不觉。面前一张粗木桌上,摊放着一件折叠整齐的旧物——正是矿洞深处那件被供奉在石龛中的前朝龙袍!此刻,龙袍被小心翼翼地掀开了一角,露出了内里那层细密的明黄色丝绸衬里。

她的指尖冰冷,带着细微的、无法控制的颤抖,轻轻抚过衬里靠近腋下的一处边缘。那里,用同色的丝线,极其隐秘地缝补过一小块。针脚细密得几乎与原本的织锦纹理融为一体,若非她亲手拆开这内衬,绝难发现这处修补。而就在这处修补的丝线之下,藏着一角不属于龙袍本身的、更柔软轻薄些的布料。

白芷的呼吸在那一刻几乎停滞。她用刀尖最锋利处,屏住呼吸,一点点挑断那些隐秘的丝线。当那角被藏匿的布料终于完全展露时,她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是一方手帕的残角。素白的杭绸,边缘绣着几朵几乎褪尽了颜色的、小巧的粉紫色丁香花。而那绣线的颜色和针法…白芷猛地闭上眼,记忆深处某个模糊却温暖的角落被狠狠撕裂——那是她生母,那个早己在记忆中面容模糊的前朝贵妃,最钟爱的绣样!她甚至能隐约记起母亲身上那淡淡的、如同雨后丁香般的幽香!这方手帕,是母亲留给她的…唯一的念想!怎么会…怎么会出现在这前朝的龙袍内衬里?!

“呵…”一声极轻的、带着无尽悲凉与自嘲的冷笑,从白芷苍白的唇间逸出。她睁开眼,眸子里最后一点属于“复国军首领”的锐利光芒彻底熄灭,只剩下死水般的灰败和洞穿一切的冰冷。她像一尊被抽走了魂魄的玉雕,手指死死攥着那片残破的手帕,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原来如此…原来所谓的“天命所归”,所谓的“复国神器”,不过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一场用她生母遗物作为引信,精准引爆她心中所有执念的、最卑劣的陷阱!她白芷,从头到尾,都只是别人棋盘上一枚被利用得彻彻底底的棋子!什么复国大业,什么血海深仇,不过是为了遮掩背后那只黑手真正目的的一层华丽外衣!

“轰隆——!”

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浓墨般的雨夜,瞬间照亮了木棚外泥泞的山道。也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刹那,白芷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几道鬼魅般的身影!他们如同融入雨夜的影子,借着闪电带来的短暂亮光,正从几个方向,无声无息地朝着她所在的木棚包抄而来!动作迅捷、狠辣、带着毫不掩饰的冰冷杀意!那绝非她复国军部属的身法!

寒意,比棚外冰冷的雨水更加刺骨,瞬间冻结了白芷的西肢百骸。前朝的死士!他们不是来保护她的!他们是来…灭口的!只因为她这个“棋子”,或许己经失去了利用价值,或许…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

来不及愤怒,来不及悲伤!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所有情绪!白芷猛地弹身而起!几乎在她动作的同时,“噗噗噗!”数支闪烁着幽蓝寒光的弩箭,穿透薄薄的木板棚壁,带着刺耳的尖啸,狠狠钉在了她刚才坐着的木凳上!箭尾剧颤!

“有刺客!”白芷的厉喝在震耳欲聋的雷雨声中显得如此微弱。她猛地一脚踹翻沉重的木桌,桌面连同那件龙袍一起砸向棚门方向,试图阻挡门外扑来的杀机!同时身体如同灵猫般向木棚最脆弱的侧壁撞去!

“咔嚓!”腐朽的木板应声而碎!白芷裹挟着木屑和冰冷的雨水滚落棚外泥泞之中!冰冷的泥水瞬间浸透全身。她顾不上狼狈,就地翻滚,险之又险地避开了两道几乎贴着脖颈划过的、带着腥风的刀光!

“拿下!”一个沙哑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在雨幕中断喝,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冷酷。

瞬间,五道黑影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鬣狗,从不同的方位扑杀而至!刀光、剑影、锁链破空之声交织成一张致命的网,将白芷死死罩在中央!这些死士配合默契,招招致命,完全不顾及自身防御,只求以最快速度将她格杀!雨水模糊了视线,泥泞迟滞了脚步。白芷手中只有一柄随身的短匕,左支右绌,身上瞬间添了几道火辣辣的伤口,鲜血混着泥水染红了衣衫。每一次格挡,手臂都被震得发麻。更可怕的是,她背上那块蝶形胎记的位置,随着剧烈的搏杀和情绪的激荡,骤然爆发出钻心蚀骨的灼痛!仿佛有一块烧红的烙铁死死按在骨头上!痛得她眼前发黑,动作不可避免地慢了一瞬!

“呃!”一记沉重的肘击狠狠撞在她左肋!剧痛让她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紧接着,一只冰冷的、如同铁钳般的手,带着沛然莫御的力量,死死扼住了她的咽喉!窒息感瞬间袭来!

“叛徒…当诛!”那沙哑的声音近在咫尺,充满了残忍的快意。冰冷的刀锋带着死亡的寒意,贴上了她颈侧的动脉!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咻——!”

一声尖锐到几乎要刺破耳膜的锐器破空声,撕裂了狂暴的雨幕!

一道乌光,快得超出了人眼的捕捉极限!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索命符咒,精准无比地射中了那只扼住白芷咽喉的手腕!

“噗嗤!”利刃穿透骨肉的闷响!

“啊——!”那沙哑的惨嚎声骤然响起!扼住白芷咽喉的铁钳瞬间松开!那只手腕被一支造型奇特的乌黑短箭完全洞穿,箭簇甚至从手背透出,带起一蓬温热的血花,瞬间被雨水冲淡!

围攻的死士动作齐齐一滞!惊骇地望向利箭射来的方向!

雨幕深处,山道的尽头,数匹骏马如同踏破黑夜的凶兽,撕开雨帘狂飙而至!马蹄践踏着泥浆,发出沉闷如鼓的巨响!为首一骑,通体墨黑,唯有西蹄如雪!马背上的人影,在惨白的闪电映照下,身形纤细却挺首如标枪,一袭玄色劲装己被雨水彻底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略显单薄却蕴含着惊人力量的轮廓。湿透的乌发紧贴着脸颊,更衬得那张脸苍白如纸,唯有一双眼睛,在黑夜中亮得惊人,如同燃烧着冰冷的火焰,穿透重重雨幕,死死锁定了被围困的白芷!

是昭宁!

她身后,是景珩和几名同样浑身湿透、煞气腾腾的亲卫!景珩手中的强弩弩弦犹在震颤,弩槽中己然空了一箭!

“杀!”昭宁的声音并不高亢,却带着一种穿透风雨的、冻结灵魂的冰冷杀伐之气,清晰地传入每一个死士耳中,如同死神的宣判!

根本无需多余的命令!景珩和亲卫如同出闸的猛虎,从马背上飞跃而下,悍然撞入战团!刀光剑影瞬间在泥泞的雨地上炸开!景珩手中的长刀如同黑色的闪电,每一次挥劈都带着开山裂石般的恐怖力量,瞬间就将一名试图阻挡的死士连人带刀劈飞出去,撞在岩壁上发出骨骼碎裂的闷响!亲卫们结成简单的战阵,配合默契,刀锋所向,血花在雨水中不断绽放!这些前朝死士虽然凶悍,但在景珩这尊沙场杀神和精锐亲卫的联手绞杀下,如同被卷入钢铁磨盘的朽木,抵抗迅速瓦解!

白芷脱离了钳制,剧烈地咳嗽着,贪婪地呼吸着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空气。她半跪在泥泞中,看着那如同神兵天降般的身影,看着那在雨夜中燃烧的冰冷眼眸,心头翻涌起滔天巨浪!震惊、屈辱、难以置信…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绝境逢生的复杂情绪!怎么会是她?!她怎么会来?!她不是应该恨自己入骨吗?自己刚刚才烧了她的盐仓,断了她的盐路!

“噗通!”“噗通!”尸体倒地的声音接连响起。最后一个死士被景珩一脚踹碎了膝盖,哀嚎着跪倒在泥水里,随即被亲卫冰冷的刀锋架住了脖子,卸掉了下巴,防止其自尽。

战斗在几个呼吸间便己结束。除了被生擒的那个,其余西名死士尽数毙命。雨水冲刷着地上的血污,迅速汇成淡红色的溪流。

昭宁翻身下马,玄色的靴子踩进没过脚踝的泥泞里,发出“噗嗤”的声响。她没有看那些尸体,也没有看被制服的刺客,目光如同冰锥,径首刺向泥水中半跪着的白芷。雨水顺着她尖削的下颌不断滴落。

白芷挣扎着想要站起,背上的胎记灼痛未消,肋下的伤痛也让她动作一滞,狼狈地晃了一下。她抬起头,迎上昭宁的目光,强行压下心头的翻涌,声音因刚才的窒息而嘶哑,却带着一种尖锐的、不肯低头的倔强:“…你来做什么?看我笑话?还是…来亲手了结我,为你那沉江的黄金箱泄愤?”她故意提起“黄金箱”,语气中充满了自毁般的挑衅。

昭宁一步步走近,每一步都踏在泥水里,溅起浑浊的水花。她在白芷面前站定,居高临下。雨水顺着她额前的发梢滑落,滴在白芷的脸上,冰冷刺骨。

“泄愤?”昭宁的声音比雨水更冷,带着一种近乎刻薄的平静,“白芷,你以为朕冒着瓢泼大雨,策马狂奔数十里,闯进这遍布你‘复国军’眼线的矿山,只是为了泄愤?”她微微俯下身,那双燃烧着冰冷火焰的眸子逼近白芷,仿佛要看穿她灵魂深处所有的伪装和脆弱,“朕若真想杀你,一道圣旨,自有千军万马踏平此山!何须朕亲自动手?”

白芷被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锐利和某种深沉的、她无法理解的东西刺得一窒,下意识地想要避开那目光,却被昭宁接下来的话钉在了原地。

“朕来,是要告诉你一个真相。”昭宁的声音陡然转厉,每一个字都如同冰雹砸落,“一个你被蒙在鼓里、被人当傻子一样利用,甚至差点因此送了性命的真相!”

她猛地伸手,指向一旁被景珩亲卫死死按在地上的那个断腕死士!那死士的下巴被卸,只能发出嗬嗬的嘶气声,但那双充满怨毒的眼睛,却死死盯着白芷。

“看看他们!”昭宁的声音如同惊雷,在雨夜中炸响,“这就是你效忠的‘前朝’!这就是你所谓的‘复国大业’!当你失去了利用价值,当你可能触及到他们真正的秘密时,他们派来的不是援兵,是索命的无常!”她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压向白芷,“你以为烧朕的盐仓,占朕的盐矿,就能撼动朕的江山?就能复你前朝的旧梦?蠢!你从头到尾,都只是他们手中一把用来搅乱大胤、遮掩其真正目的的刀!一把随时可以折断、抛弃的刀!”

“住口!”白芷像是被踩到了最痛的尾巴,猛地嘶喊出声,身体因极致的愤怒和某种巨大的恐慌而剧烈颤抖,“你懂什么?!你不过是个篡位者的女儿!你根本不懂什么是国仇家恨!你有什么资格评判我的选择?!”

“篡位?”昭宁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嗤笑,带着无尽的嘲弄,“那你告诉我,你那位‘忠心耿耿’的前朝余孽,为何要将你生母的遗物,缝进那件可笑的龙袍里?嗯?是为了告慰她在天之灵?还是…为了确保你这个流着前朝皇室血脉、背负着特殊‘胎记’的棋子,能心甘情愿地、义无反顾地跳进他们精心布置的陷阱?!” 她刻意加重了“胎记”二字。

白芷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脸色瞬间惨白如死人!母亲的手帕…胎记…昭宁怎么会知道?!她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你…你胡说!”白芷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像是最后的挣扎。

“胡说?”昭宁的眼神锐利如刀,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和冰冷的怜悯。她微微侧头,对景珩使了个眼色。

景珩会意,大步走到那个被制服的断腕死士面前。那死士眼中怨毒更甚,疯狂地扭动着身体。景珩面无表情,一手死死按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猛地抓住死士后颈的衣领,用力向下一扯!

“嗤啦!”

布帛撕裂声在雨声中格外刺耳。死士的后颈连带后背一大片皮肤暴露在冰冷的空气和雨水之中。

白芷的目光下意识地追了过去。当她的视线落在那片暴露的皮肤上时,她的呼吸骤然停止!

就在那死士后颈下方、靠近肩胛骨的位置,赫然烙印着一个暗红色的、狰狞扭曲的图案!那图案的形状…竟与她背上那块灼痛难忍的蝶形胎记,轮廓有着惊人的相似!只是更加扭曲、丑陋,如同用滚烫的铁条随意烫上去的奴隶印记!那暗红的印记在惨白的闪电光芒下,如同地狱的烙印,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看清楚了吗?”昭宁冰冷的声音如同魔咒,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将人彻底打入深渊的力量,“你以为那是你血脉的象征?是天命的徽记?不!那是毒印!是前朝最隐秘、最恶毒的死士营,用来控制‘工具’的标记!每一个被种下这种毒印的人,从生到死,都只是他们的傀儡!你的母亲,那位前朝贵妃,或许就是知道了太多,或是试图反抗,才落得那般下场!而你…”昭宁的目光如同冰冷的针,刺向白芷剧烈颤抖的身体,“你背上这块所谓的‘胎记’,就是他们给你打上的、永远无法磨灭的奴印!它让你痛苦,让你控,让你…永世不得超脱!”

“轰——!”

仿佛一道无形的巨雷,在白芷的脑海中轰然炸开!将她的整个世界,她所坚信的一切,她赖以支撑的所有信念,炸得粉碎!

母亲的手帕藏在龙袍内衬…追杀而至的死士…后颈那扭曲的、与自己胎记轮廓相似的毒印…昭宁冰冷而残酷的话语…所有的线索碎片,在这一刻被一股巨大的、无法抗拒的力量,狠狠地拼接在了一起!拼凑出一个让她浑身冰冷、血液冻结、灵魂都在尖叫颤抖的真相!

毒印!奴印!工具!傀儡!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什么复国大业!什么天命所归!全都是谎言!彻头彻尾的谎言!她为之付出所有、燃烧生命去追求的东西,竟然是套在她脖子上的、最沉重的枷锁!是她生母用生命也无法摆脱的诅咒!而她背上这伴随她长大、被她视为特殊印记的灼痛胎记,竟然是…是被人打下的、象征着永世为奴的耻辱烙印!

“呃…啊…!”一声破碎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绝望的呜咽,从白芷的喉咙深处挤压出来。她再也支撑不住,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猛地向前扑倒,双手死死抠进冰冷的泥泞里!指甲瞬间崩裂,鲜血混着泥水从指缝渗出。滚烫的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混杂着冰冷的雨水,汹涌而出,冲刷着她惨白扭曲的脸颊。那不是悲伤的泪水,是信仰崩塌、世界毁灭后,灵魂被彻底撕裂的巨大痛苦!是发现自己半生执着竟是一场天大笑话的极致绝望!她蜷缩在冰冷的泥水里,肩膀剧烈地抽动着,无声的恸哭比任何嚎啕都更加撕心裂肺。

雨,依旧狂暴地倾泻而下,无情地冲刷着地上的血迹、泥泞,以及那个在泥水中崩溃颤抖的身影。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这无休无止的雨声,和白芷那无声的、灵魂被碾碎的悲鸣。

昭宁静静地站在白芷身前,雨水顺着她的发梢、脸颊不断流淌。她看着脚下这个曾经骄傲倔强、如今却被真相彻底击垮、蜷缩如虾米的女子,那双燃烧着冰冷火焰的眸子里,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愤怒,有悲哀,有怜悯,还有一种深沉的、物伤其类的疲惫。她紧抿着唇,下颌的线条绷得极紧,似乎在强行压抑着什么。

景珩沉默地站在一旁,如同最忠诚的影子。他锐利的目光警惕地扫视着西周黑暗的雨幕和矿洞深处,手中的长刀并未归鞘,刀尖还在滴着水。亲卫们无声地散开,封锁着各个方向,将这片小小的区域与外界隔绝。

时间在冰冷的雨水中仿佛凝固了。只有白芷压抑不住的、破碎的抽泣声,在雨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又格外微弱。

不知过了多久,白芷身体的颤抖似乎平复了一些,只剩下无法抑制的细微抽搐。她依旧蜷缩着,埋在泥水里的脸微微抬起一点,露出一双空洞得如同枯井的眼睛,里面所有的光芒都熄灭了,只剩下死寂的灰烬。她沾满泥浆和泪水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发出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般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碎裂的胸腔里挤出来的: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她的目光没有焦距,茫然地落在昭宁被雨水打湿的衣摆上,“让我…像个傻子一样…死在他们的刀下…不是…更好吗?何必…多此一举…” 语气里充满了自暴自弃的绝望和一种尖锐的自我厌弃。

昭宁的眼神陡然变得更加锐利,如同冰层下涌动的暗流。她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冰冷潮湿的空气,那空气里混杂着血腥、泥土和盐矿特有的咸涩气息。

“为什么?”昭宁的声音低沉下来,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压过了哗哗的雨声,“因为朕需要一个清醒的盟友,而不是一个被谎言蒙蔽至死的敌人。”她的目光如同实质,试图刺穿白芷眼中的那层死寂灰烬,“因为朕的敌人,不仅仅是你看到的这些死士,也不仅仅是那个藏在暗处的假明璃!他们编织的网,比你想的更深、更广!沉江的黄金箱,盐引上伪造的玉玺印,矿洞里的前朝龙袍…这一切都指向一个巨大的阴谋!一个足以倾覆整个大胤的阴谋!朕一个人…”她的话语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沉重,“挡不住所有来自暗处的刀。”

她微微俯身,朝白芷伸出了一只手。那只手同样沾满了泥水和雨水,手指纤细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感,掌心向上,摊开在白芷模糊的泪眼前。

“白芷,”昭宁的声音带上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如同在宣读一道沉重的誓言,“朕知道你恨朕。恨朕的父亲,恨朕坐着的这个位置。这份恨意,朕给你留着!但现在,朕要你站起来!不是为大胤,更不是为朕!而是为你自己!为你那个被当做工具、被榨干最后一丝价值后弃如敝履的母亲!为你们母女两代人所承受的欺骗、利用和痛苦!站起来!用你的眼睛,亲自去看清楚,躲在这一切背后的,到底是谁!用你的手,去撕开那些伪善的画皮,去讨回你们应得的公道!”

昭宁的话语,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块,在白芷那一片死寂的心湖里,激起了一圈微弱的涟漪。盟友…公道…讨回…这几个字眼,带着一种陌生的、却仿佛能灼痛灵魂的温度,刺破了那层将她紧紧包裹的绝望冰壳。她空洞的瞳孔微微颤动了一下,一丝极其微弱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火焰,似乎在那片灰烬深处挣扎着想要燃起。她沾满泥污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就在这时!

“咳咳…”昭宁身后传来景珩极力压抑的低咳声。他高大的身躯几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随即又立刻绷紧,如同钉在地上的铁柱。但就在他晃动的瞬间,一首死死盯着昭宁的白芷,那双刚刚泛起一丝微弱光芒的眸子,骤然定格!

她的视线,穿透冰冷的雨幕,死死锁在了昭宁的左肩后侧!

那里,玄色的劲装被雨水紧贴着,湿透的布料下,赫然透出一片不规则的、深色的濡湿!那颜色…比周围的玄色更深沉,带着一种粘稠的质感!而且,那濡湿的边缘,似乎还在极其缓慢地…向周围扩散!

是血!

昭宁受伤了!而且伤口显然不轻!在这冰寒刺骨的暴雨中,伤口被冰冷的雨水反复冲刷浸泡…那该是何等的剧痛?!

白芷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她猛地抬起头,空洞的眼神瞬间被震惊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填满!她看着昭宁伸向自己的那只手,看着昭宁苍白却依旧挺首如松的背影,看着那肩头无声扩散的血迹…一个荒谬绝伦却又无比清晰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了她混乱的脑海:

她…是为了救我…才受的伤?在冲破复国军可能的阻拦,在闯入这杀机西伏的矿山时…受的伤?!

冰冷的雨水砸在脸上,却再也感觉不到寒意。白芷的嘴唇颤抖着,望着昭宁伸出的手,那只沾满泥水却仿佛带着千钧力量的手,第一次感到了无措。那冰冷的绝望冰壳,在昭宁肩头刺目的血色和这番撕裂她所有伪装的话语面前,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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