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冰冷的、仿佛蕴含着亿万载地底秘密的空气，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狠狠刺入肺腑深处。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郁的、难以形容的矿物气息——那是岩石被时光研磨的粉末，是地下水流淌亿万年溶解的精华，混杂着一丝类似臭氧的、近乎锋利的清冽感。陈默重重地瘫倒在松软、冰凉、近乎纯黑的泥土上，身体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
左臂断裂处传来的剧痛，并非尖锐的切割，而是如同被巨力撕裂、碾压后残留的、持续不断、深入骨髓的钝痛与灼烧感的混合体，随着每一次心跳和呼吸，如同潮汐般汹涌袭来，冲击着他坚韧神经的堤坝。冷汗瞬间从每一个毛孔中涌出，浸透了他早己褴峋不堪、沾满硝烟、血污和泥土的衣衫，带来刺骨的寒意。
不远处，苏宛背靠着一块嶙峋的、散发着柔和幽蓝微光的岩石。她的脸色在蓝光映照下，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近乎透明的金纸色，嘴唇干裂毫无血色。每一次吸气都异常艰难，胸腔深处随之响起一种沉闷而痛苦的嗡鸣，仿佛有破损的金属簧片在摩擦。嘴角残留着尚未干涸的血沫，在幽蓝光线的勾勒下，呈现出一种惊心动魄的暗紫色，是身体内部受损的残酷证明。她闭着眼，长睫在苍白的面颊上投下脆弱的阴影，身体因疼痛和虚弱而微微颤抖。
唯有林薇，尽管同样透支到了极限，双腿如同灌铅般沉重，双臂酸痛得几乎抬不起来，但一种刻入骨髓的本能驱使着她。她第一时间、几乎是扑倒在地，用身体护紧了怀中那个冰冷的金属盒——那是承载着人类文明最后火种的方舟。
她的指尖因寒冷和脱力而控制不住地颤抖，小心翼翼地掀开盒盖一条缝隙。幽蓝的磷光趁机溜入盒内，照亮了那一小方被精心呵护的泥土。
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急切地搜寻着，屏息凝神——首到确认那株仅存的、纤细脆弱的藜麦幼苗，在刚才那场亡命的、令人窒息的狭窄缝隙爬行中，虽然叶片边缘微卷，沾满尘埃，但翠绿的主茎依然倔强地挺立着，顶端那点新绿未曾熄灭。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混合着巨大的庆幸涌上喉头，她轻轻合上盒盖，将盒子紧紧搂在胸前，仿佛那是她身体的一部分。
幽蓝色的磷光，并非来自任何人工光源，而是如同凝固的远古星尘，自洞顶那些千姿百态、奇诡嶙峋的钟乳石内部渗透出来。光芒微弱，却足以驱散吞噬一切的绝对黑暗，将这方不算宽敞的地下空间温柔地笼罩在一片静谧、神秘而又略带诡异的光晕之中。光线勾勒出岩壁粗犷而古老的轮廓，在地面松软的黑泥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角落处，一条细若银丝的地下溪流在蓝光下呈现出深邃的墨蓝色，无声无息地蜿蜒流淌，如同大地静谧的脉搏。
死寂。
厚重的、亿万年沉积形成的岩层，如同最坚固的壁垒，将身后那个充斥着血腥厮杀、怪物嘶吼、爆炸轰鸣和黑狼咆哮的炼狱彻底隔绝。溶洞内，只剩下三人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在幽蓝的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以及，一种更为微弱、几乎被心跳掩盖的“嗒…嗒…”声——那是陈默左臂开放性骨折处，鲜血无法完全止住，正缓慢而持续地滴落在下方冰冷的黑色泥土上，如同生命的沙漏在悄然流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