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钟撞碎薄雾时,柳如烟正蹲在柴房门口啃最后半块枣糕。
昨夜系统那句“关注外门公告”像根细针,扎得她连枣糕甜腻的糖霜都尝不出滋味——青鸾宗外门最不缺的就是公告,上个月刚贴过“严禁私斗”,上上个月是“杂役房缺劈柴工”,能让系统特别提醒的,定不是小事。
她把最后一口枣糕塞进嘴里,拍了拍沾着草屑的麻裙,刚拐过晾衣绳,就听见前院传来此起彼伏的议论声。
几个外门弟子围在公告栏前,衣角被风掀起又落下,像一群扑棱翅膀的麻雀。
“今年炼丹大会提前了?”
“听说赵执事亲自监考,奖品有千年茯苓呢!”
“就咱们外门这些半吊子,炼出个下品丹都烧高香——”
柳如烟挤到最前头,公告上墨迹未干的“外门炼丹比试”几个大字刺得她眯起眼。
下方密密麻麻写着规则:三日内提交一枚凝气丹,由丹阁长老评定品阶,前三甲得珍贵药材及藏经阁一日权限。
她指尖过“藏经阁”三个字,喉结动了动——那地方她从前连门槛都没摸过,原主被逐前,连给内门弟子端药的资格都没有。
“柳师妹也来凑热闹?”
清甜嗓音从身后飘来。
柳如烟不用回头都知道是林婉儿——这声音里的关切像裹了蜜的刺,她上辈子被客户阴阳怪气时听过八百回。
转身时,她故意踉跄半步,撞在公告栏木柱上。
林婉儿眼疾手快扶住她胳膊,指尖却像被烫到似的迅速缩回:“你这衣裳……该换了。”
“谢师姐关心。”柳如烟低头扯了扯破了洞的袖口,嘴角扯出个傻兮兮的笑,“我、我就是看看热闹。”
“热闹可别白看。”林婉儿整理着自己月白裙角,发间玉簪在晨光里泛着冷光,“我瞧你最近在丹房转得勤,不如报名试试?就当给咱们外门添个乐子。”
围观弟子哄笑起来。
周师兄挠着后脑勺想说什么,被旁边人拽住衣袖——谁不知道柳如烟从前在丹房的“战绩”?
上个月她炼凝气丹炸了三个炉子,丹火窜起来差点烧了药架,赵执事黑着脸骂了她半个时辰“连柴火都不如”。
“柳师妹?”林婉儿歪头看她,眼尾微挑,“赵执事在呢,你应一声?”
柳如烟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赵执事正背着手站在廊下,玄色衣袍被风吹得鼓胀,像只随时要扑下来的老鹤。
他扫了眼柳如烟,又扫了眼林婉儿,忽然笑了:“既然林师妹推荐,那就让她试试。”
哄笑声更响了。
有人吹了声口哨:“赵执事这是要咱们看炸炉表演?”“上回她炸炉那动静,我在伙房都听见了!”
柳如烟缩着脖子往人堆里躲,手指却悄悄掐进掌心。
她能感觉到林婉儿落在她后颈的视线——这女人分明在借刀杀人。
炼丹大会看似公平,实则外门弟子哪有好药材?
她若是炼不出丹,只会更坐实“废物”名声;若勉强炼出下品……林婉儿有的是办法让她在长老面前出丑。
可系统昨晚在她识海响了三声提示音,每次都是检测到“重要资源”时才会有的频率。
她摸着怀里硬邦邦的储物袋,里面躺着系统前两日签到送的《炼丹入门笔记》——那笔记里详细记着凝气丹的二十三种改良丹方,连火候控制都标了星号。
“行、行吧。”她抬起头,眼神懵懂得像被踩了尾巴的兔子,“我、我试试。”
比赛前夜,柴房的月光比往常更亮。
柳如烟蹲在草堆里,把《炼丹入门笔记》和《碎星引》残卷摊在腿上。
残卷边缘泛着幽蓝微光,像被谁偷偷撒了把星子。
系统机械音突然响起:“检测到炼丹房灵气浓度达标,是否激活‘辅助炼丹’模式?”
“开。”她指尖快速划过笔记上的丹方,“必须开。”
系统界面在她识海展开,淡蓝色数据流裹着丹方结构不断重组。
她盯着“火候控制”那一栏,忽然笑出声——原主从前总把火灵根用死力,难怪总炸炉。
真正的炼丹要像揉面,火灵根得顺着药材性子软下来……
“宿主需注意伪装。”系统提醒,“当前好感度:林婉儿-30,赵执事0,周师兄+20。”
“明白。”她把笔记塞回草堆最深处,又故意把半块枣糕丢在显眼处,“明天得让他们先笑够了。”
比赛当日,丹房外挤满了人。
柳如烟穿着洗得发白的麻衣,怀里抱着个豁了口的药篓,刚跨进门就被门槛绊了个踉跄。
“啪嗒”一声,篓里的凝气草撒了一地。
“哎哟!”她手忙脚乱去捡,却又碰翻了旁边的玉露瓶,清冽药汁顺着青砖缝流到林婉儿脚边。
林婉儿皱着眉后退两步,陈师姐赶紧掏帕子给她擦鞋。
“这也太笨了。”
“我看她连药材都认不全!”
“赵执事,要不提前判她输吧?”
柳如烟蹲在地上,余光瞥见林婉儿嘴角的弧度。
她故意把一株凝气草错当成青灵草塞进丹炉,又手滑把火灵根催得太猛——丹炉里腾起一股黑烟,围观弟子笑得首拍大腿。
“就这?”林婉儿端着茶盏,眼尾扫过赵执事的方向,“我还以为她真有长进……”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柳如烟数着香柱烧到第三截时,突然垂下眼睫。
她的指尖在丹炉壁上轻轻一叩,原本乱窜的火灵根像被拽住了线头,顺着她的灵脉缓缓流动。
系统数据在识海翻涌,丹方结构在眼前清晰如镜——凝气草要分三次投,第一次在火候三成,第二次五成,第三次……
她的手突然稳了。
丹炉盖“嗡”地一声震开,三枚丹药裹着金光“叮叮”落在玉盘里。
药香像活物般窜进每个人的鼻腔,赵执事猛地站起来,茶盏“当啷”摔在地上。
“上品中阶!”他抓起一枚丹药对着光看,指尖都在抖,“这纹路,这光泽……练气中期修士都未必能炼出!”
全场死寂。
林婉儿的茶盏“咔”地裂开道缝,滚烫的茶水泼在她手背上,她却像没知觉似的盯着玉盘。
陈师姐张了张嘴,又迅速闭上——她分明看见柳如烟刚才还在笨手笨脚,怎么转眼就……
“柳、柳师妹?”周师兄挤到最前头,眼睛瞪得溜圆,“你、你什么时候……”
“我、我也不知道!”柳如烟缩着脖子,手指绞着衣角,“刚才、刚才丹炉突然不炸了……”
赵执事突然大步走到她面前,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三秒。
柳如烟被看得头皮发麻,差点要暴露系统,却听他哈哈笑起来:“好!好个不炸了!”他转头对围观弟子吼,“都愣着干什么?给柳师妹搬椅子!”
林婉儿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她看着柳如烟被众人簇拥着领奖品,喉咙里像塞了团烧红的炭。
陈师姐悄悄扯她衣袖:“师姐,要不去查查她……”
“查什么?”林婉儿猛地甩开她的手,转身时发簪上的珍珠滚落在地,“不过是走了狗屎运!”
颁奖台设在丹房外的桃树下。
柳如烟捧着装有千年茯苓的锦盒,指尖触到盒底时,识海里突然响起那道沙哑的声音:“你己觉醒命定之身,不久之后,幽冥谷将为你开启。”
她的指尖一颤,锦盒差点掉在地上。
她抬头望去,桃枝间只有被风吹散的花瓣,连鸟雀都没有。
“柳师妹?”赵执事在旁边喊,“发什么呆呢?”
“没、没事。”她扯出个笑,把锦盒抱得更紧了,“就是太高兴了。”
可没人看见,她藏在袖中的手正微微发抖。
是夜,柴房的月光像层银霜。
柳如烟摸黑从草堆里掏出《水云诀》残卷,指尖刚碰到绢帛,那行消失多日的血字突然浮现:“幽冥谷,藏着你要的答案。”
她望着窗外忽明忽暗的竹影,把残卷贴在胸口。
远处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咚——”的一声,像敲在她心上。
“系统。”她轻声说,“明天,我要去藏书阁。”
系统没有回答。但她知道,有些事,己经藏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