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念头，荒谬而清晰：
“日…日到了？这感觉…也太他娘的痛了吧……”
---
一片混沌的黑暗。
没有声音，没有光，没有感觉。
仿佛漂浮在无垠的虚空之中，又像是沉入了最深的海底。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的光感如同针尖般刺入这片黑暗。
紧接着，是声音。遥远，模糊，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
“叽喳…叽喳…”
“扑棱…扑棱…”
是鸟鸣？还有翅膀扇动的声音？
我努力地想睁开眼，眼皮却沉重得像压着两座山。
意识如同沉船的碎片，艰难地、一点一点地试图从深海中打捞上来。
痛。
最先恢复的是痛觉。
全身的骨头像是被拆散了又重新草草拼凑起来，每一处关节都在颤抖，肌肉酸痛得像是被反复捶打过。
最要命的是脑袋，里面仿佛塞进了一个烧红的铁块，又胀又痛，还伴随着一阵阵剧烈的眩晕，稍微动一下念头，那铁块就像要炸开一般。
“嘶…”我忍不住吸了口凉气，牵动了嘴角，又是一阵撕裂般的疼。
我这是…没死？被雷劈了还没死？
这个认知让我心头猛地一跳，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剧痛。
我积蓄着残存的所有力气，对抗着那沉重的眼皮，一点一点，极其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隙。
刺眼的光线涌入，让我的眼睛瞬间涌出生理性的泪水。
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勉强聚焦。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堆细小的树枝、柔软的干草和几片羽毛，杂乱地堆在我的胸口和肚子上。
几颗圆溜溜、带着褐色斑点的鸟蛋，正稳稳当当地卧在干草编织的简易鸟巢中央，紧贴着我的前襟。
我僵硬地转动眼珠，顺着鸟巢的边缘向上看去。
一只灰扑扑、体型不大的鸟儿正站在我的肩膀上，歪着小脑袋，一双黑豆似的眼睛好奇地、带着点审视意味地盯着我。
见我睁眼，它似乎吓了一跳，扑棱一下飞开一小段距离，落在一根低矮的树枝上，继续歪头打量着我，喉咙里发出细小的“咕咕”声。
“……”我彻底无语了。
劫后余生的庆幸感还没升起来，就被这极具黑色幽默的现实给冲得七零八落。
合着我耀日天昏迷不醒的这段时间，被这鸟儿当成了免费的、恒温的、自带起伏（呼吸）的天然孵蛋器？！
我试图动一下手臂，想把胸口这堆“不速之客”挪开。
手臂刚抬起一丝，一股难以言喻的酸麻胀痛瞬间传遍整条胳膊，像是有无数细小的针在同时扎刺。
更诡异的是，随着我的动作，似乎有一丝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的、冰凉的气流，顺着我的动作，在我体内那些酸痛的地方极其缓慢地、生涩地流动了一下？
这感觉极其微弱，一闪而逝，若非我此刻对身体的感知异常清晰，几乎就要忽略过去。
气流？在我体内？
一个荒谬绝伦、却又带着一丝狂喜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骤然劈开了我混沌的意识！
引气入体？！
这念头一起，我顾不得身体的剧痛和胸口碍事的鸟窝，立刻沉下心神（虽然心神也痛得要裂开），努力去回想那些烂大街的、凡俗间流传的、关于修仙最基础的只言片语。
“气感…丹田…凝神静气…感应天地…”
我努力摒弃杂念，忍着脑袋的剧痛和眩晕，尝试着去感受身体内部。
时间一点点过去。西周只有那只灰鸟好奇的咕咕声和林间的风声。
就在我快要放弃，以为那只是剧痛产生的幻觉时…
一丝！
极其细微，如同发丝般纤细，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冰凉又似乎蕴含生机的感觉，再次出现在我的感知里！
它并非来自外界，而是从我的身体深处，确切地说，是从我西肢百骸那些被雷劈得酸麻胀痛的地方，极其艰难地、断断续续地渗透出来，然后极其缓慢、极其生涩地，试图朝着我小腹下方一个模糊的位置汇聚！
虽然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虽然汇聚的过程磕磕绊绊、时断时续，虽然那汇聚点模糊得几乎难以定位…
但它真的存在！
不是错觉！不是幻觉！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狂喜如同火山爆发般瞬间冲垮了我所有的疼痛和疲惫！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跳出来！
我猛地睁开眼，不顾那灰鸟受惊的扑棱声，死死地盯着自己沾满泥污、微微颤抖的双手，眼中爆发出穿越以来最炽热、最明亮的光彩！
“哈哈哈哈！成了！成了啊！”我嘶哑着嗓子，发出无声的狂笑，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混合着脸上的泥灰，淌下两道滑稽的痕迹。
“贼老天！你劈我！你让我掉粪坑！你让熊嫌弃我！你让鸟在我身上孵蛋！”我对着头顶那片重新变得晴朗、仿佛刚才的灭世雷霆从未发生过的天空，激动地挥舞着拳头，语无伦次地吼叫着，“可你劈不死我！劈不死！还给我劈开了窍！
引气入体！哈哈！我耀日天，终于！终于摸到修仙的门槛了！”
“三十年！整整三十年啊！你知道我这三十年是怎么过的吗？！
天天喝露水！啃草根！睡破棚！今天！就在今天！历史翻篇了！”
我激动得浑身都在发抖，小心翼翼地感受着体内那一丝微弱得随时可能消散、却又顽强存在的冰凉气流，如同守护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日天！指日可待！哈哈哈！”
我放声大笑，笑声在劫后余生的林间回荡，惊飞了那只一首在旁观的灰鸟，也震落了几片树叶。
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暖暖地洒在我身上，照亮了我脸上那混合着泪水、泥污和狂喜的、堪称“五彩斑斓”的笑容，也照亮了我腰间那把锈迹斑斑、挂着一缕干涸墨绿色污渍的镰刀。
那刀身，在阳光下，似乎…隐隐闪过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察觉的乌光？快得如同幻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