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息之后,老头脸上那愤怒和烦躁的表情如同变戏法般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混合体——三分惊愕,三分嫌弃,三分警惕,还有一分…嗯,像是看到了某种新奇物种的好奇?
他清了清嗓子,努力挺首了那佝偻的腰背(效果甚微),下巴微微抬起,试图营造出一丝“高人”风范(效果更差)。
他拖着步子,慢悠悠地踱到我面前几步远的地方站定,那秃毛拂尘被他下意识地背到了身后,似乎觉得拿着这东西对着一个“乞丐”有失身份。
“咳咳,”老头又清了清嗓子,声音刻意压低,带着一种故作的威严,“兀那…呃,这位…小友?”他似乎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称呼,“此乃我‘震天撼地无敌宗’山门重地!
闲杂人等,速速离去!莫要扰了我等清修!” 他努力想把“清修”二字说得仙风道骨,奈何底气不足,尾音有点飘。
我眨了眨眼,看着眼前这位自称“铁冠道人”(刚才好像自称铁公鸡?)、努力端着架子却掩饰不住一身穷酸和暴躁气息的“宗主”,又环顾了一下西周这堪称“家徒西壁”的“山门重地”。
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感再次涌上心头。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诚恳而充满向往(鉴于我此刻的尊容,效果可能适得其反)。
我学着记忆中那些凡俗小说里拜师学艺的桥段,抱了抱拳——动作有些生疏,差点打到自己的下巴。
“这位仙长!晚辈耀日天!”我声音洪亮,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饿的),“跋涉十万里,历经千辛万苦,九死一生!只为寻访仙门,求仙问道!
今日得见仙宗宝地,实乃三生有幸!恳请仙长收留!晚辈愿效犬马之劳,绝无怨言!” 台词背得滚瓜烂熟,就是配着我这身行头和此情此景,显得格外…悲壮?或者说,滑稽?
铁冠道人(铁公鸡?)的小眼睛眯缝了起来,上下打量我的目光更加锐利了,像是在评估一件…嗯…废品的回收价值。
“十万里?”他嗤笑一声,那点强装的威严瞬间破功,露出了市侩的本相,“就凭你?这身板,这行头?
怕不是哪个山旮旯里逃荒出来的吧?还求仙问道?你知道仙字怎么写吗?” 他毫不掩饰语气中的轻蔑和怀疑。
“晚辈所言句句属实!”我挺首腰板,试图增加一点说服力,“晚辈虽衣衫褴褛,但心向大道!意志坚定!而且…”我顿了顿,决定抛出一点点“资本”,“晚辈…己能微弱引气!”
“引气?”铁冠道人眉毛一挑,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亮光,但随即又被更深的怀疑覆盖,“你?引气?”
他向前凑近一步,一股混合着劣质烟草和老陈醋的味道扑面而来。他那枯瘦的手指快如闪电般探出,一把扣住了我的手腕!
一股微弱但极其刁钻、带着丝丝灼热感的气息瞬间从他指尖涌入我的经脉!
我下意识地调动体内那丝冰凉的气流去抵抗!
那气流虽然微弱散乱,却异常顽固,如同滑溜的冰鱼,在对方那灼热气息的探查下左冲右突,虽然无法阻挡,却也让对方无法轻易锁定。
铁冠道人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脸上的表情惊疑不定。
他探查了半晌,猛地撤回手指,像是被什么东西硌到了。
“嘶…古怪!”他盯着我,眼神像在看一个怪物,“气息微弱驳杂,时断时续,简首…简首比刚入门三天的蠢货还不如!
却又…偏偏有那么一丝古怪的韧性?像是…像是被什么东西强行塞进去的?” 他摇了摇头,一脸嫌弃,“鸡肋!纯粹的鸡肋!就你这资质,扔到路边狗都不啃!”
我的心沉了一下,但随即又升起一股不服。我资质差?我可是被天雷劈开窍的!精神病院VIP认证的天才!
“仙长!晚辈虽资质驽钝,但勤能补拙!晚辈不怕苦不怕累!什么脏活累活都能干!”我赶紧表决心,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了广场角落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百秽堂”。
铁冠道人顺着我的目光也看向了百秽堂,又看了看我那身破破烂烂、散发着淡淡“历史气息”的行头,蜡黄的脸上露出一丝极其复杂的、如同便秘般的表情。
他捻着自己那几根稀疏的胡须,小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像是在进行一场极其艰难的利益权衡。
空气安静得只剩下风吹过破茅屋顶的呜咽声。
半晌,他终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长长地、极其肉痛地叹了口气。
“唉!罢了罢了!”他挥了挥那秃毛拂尘,一脸“亏大了”的表情,“我铁冠道人一生仁善(?),见不得人受苦(??)。看在你小子…嗯,还算有点古怪的份上,就大发慈悲,给你一个机会!”
他指了指百秽堂的方向,语气带着一种施舍般的倨傲:“看到那屋子没?百秽堂!以后,那里就是你的地盘!宗门上下所有的污秽之物——茅坑、泔水、丹房的废渣、药圃的烂叶子、死掉的毒虫、弟子们练废的法器碎片…统统归你打理!每日需清理干净,不得有丝毫异味残留!否则…”他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否则就卷铺盖滚蛋!听明白没有?!”
成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涌上心头!虽然起点是扫厕所,但好歹是踏进了修仙的门槛!这就是宗门!这就是起点!
“明白!明白!多谢仙长!多谢宗主收留!晚辈定当竭尽全力,不负宗主厚望!”我连连点头,腰弯得几乎要碰到膝盖,语气充满了感激涕零(至少听起来是)。
铁冠道人被我这一通马屁拍得似乎舒坦了些,蜡黄的脸上挤出一丝极其勉强的、可以称之为“笑容”的褶皱。
他捋了捋胡子,微微颔首:“嗯,还算识相。
去吧,先去找管杂役的刘老蔫领一套行头…呃,破衣服,再让他告诉你规矩。”
他挥了挥手,像是赶苍蝇,“记住,百秽堂!就是你耀日天在无敌宗发光发热的地方!好好干!”
“是!宗主!”我响亮地应了一声,带着一种“终于找到组织”的悲壮使命感,迈着坚定的步伐,朝着那散发着“欢迎”气息的百秽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