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话音消散,整片青铜碑发出暗哑的嗡鸣,如同某种远古的呼吸被唤醒。源氏光臣的手指还残留着青铜的冰凉,他仰头望向那逐渐清晰的虚影,恍惚间仿佛看见自己的面容与虚影重叠,又仿佛看见魏氏先祖的面庞在其中流转。
青铜碑上的纹路开始游走,像无数银色的蚯蚓在石面上蜿蜒。源氏光臣后退半步,衣角被风卷起,露出腰间系着的银铃——那是魏氏家主临终前交予他的信物。此刻铃铛无风自响,清脆的声响与碑面嗡鸣交织,形成一曲诡异的和弦。他忽然意识到,这青铜碑并非单纯的封印,而是一张活着的网,将源氏与魏氏的血脉编织成不可分割的图腾。
虚影的手指穿透光臣的肩膀,触及他心脏的位置。源氏光臣没有疼痛,只觉得一股暖流自胸腔涌出,沿着经脉奔流。那些被岁月尘封的记忆碎片,如同春日的冰河骤然解冻,在他脑海中炸裂开来。他看见魏氏先祖在烽火中筑起第一块青铜碑,看见源氏族人用鲜血浇灌碑下的阵眼,看见两族孩童在碑前嬉笑,首到某一日鲜血染红了整个莲花坞……
"原来我们从未真正分开。" 光臣喃喃自语,指尖颤抖着触碰碑面。虚影的嘴角泛起微笑,却无半分温度。银铃声中传来魏氏先祖的叹息:"三百年的封印,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枷锁。源氏萤的血脉,终究要在魏氏的土地上开花结果。"
莲花坞的水面突然沸腾,青铜碑投射的影子在水下形成巨大的漩涡。无数银色鱼群自漩涡中心涌出,鳞片反射着碑面游走的光纹。源氏光臣的瞳孔被映成银色,他看见那些鱼群并非实体,而是由无数细小的符文组成。符文鱼群游向西周,钻入莲花坞每一寸土壤,仿佛在重新编织这片土地的经络。
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魏氏族人的惊呼此起彼伏。光臣转头望去,只见魏氏现任家主率领众人匆匆赶来,面色凝重如暴风雨前的乌云。家主停下脚步,凝视着青铜碑上闪烁的虚影,喉间发出近似哽咽的叹息:"果然……你做到了。"
"血脉同根,何来你我。" 光臣的声音沙哑,却带着某种解脱的轻盈。他解开腰间的银铃,任由它坠落在青铜碑前。铃铛触地的瞬间,地面裂开一道缝隙,露出下方暗红色的土壤——那是被封印三百年的战场遗骸。魏氏家主的瞳孔骤缩,他伸手欲阻止,却看见光臣的指尖己浸入裂缝,将暗红土壤涂抹在虚影的眉间。
虚影发出痛苦的嘶鸣,银铃声骤然尖锐。光臣的身躯开始透明化,仿佛被抽离的魂魄正在填补虚影的裂痕。魏氏族人慌乱后退,家主却猛然扑上前,抓住光臣即将消散的手腕:"你在献祭自己?"
"不然呢?" 光臣轻笑,眼底泛起魏氏先祖的冷漠,"三百年前的恩怨,总需有人做个了结。魏氏的土壤需要源氏的血,而我的魂魄……本就属于这青铜碑。"
青铜碑的嗡鸣达到顶点,整片莲花坞的地面开始震颤。水面的银色鱼群疯狂涌向碑身,融入游走的光纹之中。虚影逐渐凝实,光臣的身影却淡如薄雾。他最后一次回望魏氏家主,嘴唇翕动却无声。家主读懂了他唇语的内容:"告诉族人,从此再无封印。"
地缝中涌出的暗红土壤突然沸腾,化作无数血色的藤蔓缠绕碑身。藤蔓在触及虚影的瞬间凝固成青铜色,成为碑面新的纹路。银铃声戛然而止,虚影彻底实体化,却不再是虚幻的轮廓——那是一名面容与光臣七分相似的男子,眉间缀着暗红印记,眼底流淌着银色的光。
"吾名魏昭,源氏萤第三百代血脉。" 新生的男子抬手触碰青铜碑,裂痕在他掌心愈合,"阵既开,血既融,此后源氏与魏氏,共饮一江水,同葬一片土。"
莲花坞的震颤平息,水面恢复平静,唯有无数符文鱼群仍在游弋。魏氏族人跪倒在地,家主将光臣消散前留下的银铃拾起,放入新生的魏昭手中。青铜碑在夕阳下泛着冷光,碑文浮现新的篇章:源魏同源,血脉永续。阵开之日,即两族新生之时。
云梦莲花坞的青铜残片,终于完成了它的使命。而源氏光臣的魂魄,永远沉睡在碑面游走的纹路之中,与魏氏的血脉同生共死,再不分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