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的风雪永无止息。冷清月带领一支三人小队沿着基地外围的既定路线巡逻。极寒的空气仿佛能冻结灵魂,能见度很低,只有脚下特制的防滑靴踩在万年冻土上发出沉闷的咯吱声,以及呼啸的风声充斥耳膜。这里是生命的绝对禁区,“零号站”强大的能量场和严酷的自然环境共同构筑了无形的壁垒,理论上绝无普通生物能靠近核心区域。
突然,冷清月的脚步一顿。在呼啸的风雪间隙,一丝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呜咽声钻入她敏锐的耳中,仿佛幼兽濒死的哀鸣。
“原地警戒。”她声音清冷,下达指令。队员们立刻呈扇形散开,武器处于预备状态,警惕地扫视着西周白茫茫的混沌。
冷清月循着那微不可闻的声音,偏离了巡逻路线几步,在一处被狂风卷得相对干净、紧贴着一块巨大黑色岩壁的背风凹陷处,发现了一团几乎与雪地融为一体的白色绒毛。那是一只幼小的雪狐,体型只有巴掌大,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银白色的毛发被寒风和冰粒打湿,粘连在一起,显得异常狼狈。它紧闭着眼睛,呼吸微弱,似乎随时会停止。
冷清月的心弦被轻轻拨动了一下。这太反常了。零号站附近的能量场足以让任何生物本能地感到不适甚至致命,这只幼崽是如何穿过层层险阻,出现在这里的?它脆弱得不堪一击。
她蹲下身,动作是罕见的轻柔,小心地将那团冰冷的、几乎没什么分量的毛球捧了起来。入手冰凉刺骨,小家伙在她掌心微弱地抽搐了一下,勉强睁开了一条眼缝,冰蓝色的眼眸蒙着一层濒死的灰翳,却纯净得如同昆仑之巅未被污染的雪。就在这瞬间,冷清月的脑海中闪过一幅久远的画面——母亲项暖暖怀中,也曾依偎着一只同样有着冰蓝眼眸的雪狐,母亲唤它“小白”。眼前的这只幼崽,与记忆中的“小白”何其相似!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混杂着对母亲的深切怀念和对这脆弱生命顽强出现在此地的怜惜——涌上心头。冷清月没有任何犹豫,迅速解开恒温作战服最外层的口袋,将小雪狐小心翼翼地揣了进去,用自己的体温为它提供一点庇护。
“发现异常生物,己无害化处理并带回研究。继续巡逻。”她简短地对队员下令,语气不容置疑。队员们虽有疑惑,但对这位冷家神女的命令绝对服从。
回到基地温暖的个人舱室,冷清月立刻忙碌起来。她调高了室内温度,用柔软的吸水毛巾仔细擦干小雪狐湿透的毛发。小家伙似乎感受到了安全和暖意,身体不再剧烈颤抖,但依旧虚弱。冷清月找出基地医疗箱,用最精密的便携仪器给它做了基础检查,除了体温过低、轻微脱水,并无明显外伤。她又取来少量营养液,用滴管一点点喂进它嘴里。小雪狐本能地舔舐着,冰蓝的眼眸终于有了一丝微弱的光彩,怯生生地看着眼前这个气息清冷却给了它温暖的人类。
就在这时,冷清月的加密通讯器亮起,是蓝宴的专属频道请求。她看了一眼蜷缩在临时铺了软垫的角落里、正小口舔着营养液的小家伙,接通了视频。
屏幕那头立刻跳出蓝宴那张俊朗却带着明显烦躁的脸,背景是安全局指挥中心特有的冷色调灯光和忙碌的屏幕光影。
“月姐姐!你可算接电话了!”蓝宴一开口就是熟悉的吐槽模式,“洛生那家伙简首是行走的麻烦制造机!他今天居然问我,如果他把自己名下蓝氏股份的一半转到芝芝姐名下当‘聘礼’,芝芝姐会不会觉得他不够真诚?!我差点把通讯器捏碎!我拿他当兄弟,他天天琢磨怎么当我姐夫!还净出馊主意!为了追我姐,他一天能骚扰我八百遍!不是问喜欢什么花,就是打听讨厌什么颜色,连芝芝姐小学同桌的名字他都要查!我快被他烦得基因锁又要崩溃了!”
蓝宴叭叭叭地吐槽着,语气夸张,带着少年人的生动和一点点被“兄弟背叛”的委屈。冷清月静静地听着,清冷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底深处似乎有一丝极淡的无奈和……习惯?就在这时,吃饱喝足、恢复了一点力气的小雪狐似乎被蓝宴的声音吸引,好奇地迈着小短腿,摇摇晃晃地凑到了冷清月脚边,仰起毛茸茸的小脑袋,冰蓝色的眼睛好奇地看向屏幕里那个“吵闹”的人类。
“咦?”蓝宴的吐槽戛然而止,眼睛瞬间瞪大,注意力完全被那团白色的小东西吸引,“月姐姐,你脚边那是什么?哪里来的小奶狗?毛茸茸的真可爱!你喜欢狗吗?是小奶狗还是小狼狗?” 他语气兴奋起来,带着点孩子气。
冷清月低头看了一眼脚边的小家伙,又抬眸看向屏幕里蓝宴亮晶晶的眼睛,在心里无声地翻了个白眼。她弯腰,动作轻柔地将小雪狐抱到了膝盖上,让它能更清楚地看到屏幕。
“不是狗。”她的声音依旧清泠,“是雪狐。今天巡逻时捡到的。”
“雪狐?!”蓝宴更惊讶了,随即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哇!昆仑雪狐!月姐姐你运气真好!它好漂亮!像个小雪球!”他看着冷清月抱着雪狐的样子,那清冷的侧颜似乎都柔和了几分,一个念头突然冒了出来,带着点促狭和隐秘的甜蜜,他脱口而出:“它有名字嘛?它现在跟着你,那……那它算不算咱俩的孩子啊?” 说完,他自己先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但眼睛亮得惊人。
冷清月:“……”
小雪狐似乎听懂了“孩子”这个词,又或者单纯不喜欢蓝宴过于热烈的目光,突然在冷清月膝头支棱起小脑袋,冲着屏幕里的蓝宴龇了龇还没长齐的小牙,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呼噜声,像只炸毛的小猫。
“嘿!小家伙还挺凶!”蓝宴被逗乐了,更来劲了,“来来来,爸爸给你起个好听的名字!嗯……叫小白?太普通了……小雪?好像也一般……要不……”他眼珠一转,脸上露出狡黠又期待的笑容,“叫‘蓝月’怎么样?蓝色的蓝,月亮的月!多好听,多有意境!”
蓝月!冷清月抱着小雪狐的手微微一顿。这个名字的含义,她瞬间就明白了。蓝宴和冷清月。这个家伙……心思昭然若揭。
小雪狐似乎对这个名字没什么反应,依旧警惕地看着屏幕。
蓝宴却自顾自地兴奋起来:“蓝月!就这么定了!以后你就是我和月姐姐的‘蓝月’了!小蓝月,要乖乖听妈妈的话哦!” 他心里偷偷乐开了花,蓝月,是他和月姐姐名字的组合!光是想想,就让他心里甜得冒泡。
冷清月看着蓝宴那副傻乐的样子,再看看膝头懵懂无知的小雪狐“蓝月”,最终没有反驳,算是默认了这个带着某人强烈私心的名字。她只是淡淡地提醒:“它需要休息了。你,也该去处理公务了。”
“哦哦,好好好!小蓝月乖乖睡觉!月姐姐你也早点休息!”蓝宴心满意足,脸上的笑容灿烂得晃眼,之前被洛生烦出来的阴霾一扫而空。
挂断通讯,冷清月低头看着在她掌心蹭了蹭、找了个舒服姿势蜷缩起来的小家伙。“蓝月……”她轻轻念了一声,指尖拂过它柔软温热的皮毛,清冷的眸子里映着舱室柔和的灯光,闪过一丝极其复杂难辨的情绪。
从此,昆仑基地里,冷清月清冷孤寂的身影旁,多了一抹灵动的白色。小蓝月仿佛天生就亲近她,成了她在这片绝域中唯一的、毛茸茸的温暖陪伴。它会乖巧地趴在她脚边看她处理数据,会在她巡逻归来时兴奋地绕着她脚边打转,会把自己找到的(通常是些亮晶晶的小石子)宝贝叼到她面前献宝。
而远在都市的蓝宴,很快就体会到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每次和冷清月通话,只要小蓝月出现在镜头里,必定占据冷清月的怀抱或膝头,用那双冰蓝色的眼睛睥睨着他,仿佛在宣示主权。当他想和月姐姐多说几句甜言蜜语(虽然通常会被冷眼驳回)时,小蓝月总会适时地蹭蹭冷清月的手,或者发出软糯的叫声吸引注意力。
“月姐姐,你看它!它又抢我位置!”蓝宴在视频里看着窝在冷清月颈窝、舒服得眯起眼的小狐狸,酸溜溜地控诉。
冷清月只是淡淡地瞥他一眼,手指却无意识地挠了挠小蓝月的下巴,惹得小家伙发出惬意的呼噜声。这无声的偏爱,让蓝宴更是恨得牙痒痒。
“这小东西绝对是故意的!”蓝宴私下里咬牙切齿地对洛生抱怨,“它仗着月姐姐喜欢它,天天霸占月姐姐!我连多说句话的机会都被它搅和了!”
洛生正对着电脑处理蓝氏的文件,闻言头也不抬,凉凉地补刀:“宴哥,你这算不算……自作自受?名字可是你起的,‘蓝月’耶,多好的名字。” 语气里满是幸灾乐祸。
蓝宴:“……” 他瞪着洛生,又想起视频里那只得意的小狐狸,只能愤愤地灌下一大口冰水,心里憋屈得要命。可他能怎么办呢?谁让月姐姐喜欢那只小狐狸呢?他只能一边咬牙切齿地吃着一只狐狸的醋,一边又忍不住在每次通话时眼巴巴地问:“月姐姐,小蓝月今天乖不乖啊?有没有想我?”——尽管得到的回答通常是雪狐甩过来的一个不屑的小眼神,和冷清月一句清冷的“它很好”。
昆仑的风雪依旧,但冷清月的心湖,因这只意外闯入的雪狐“蓝月”,和那个隔着千里、每天准时用各种琐事和吐槽“骚扰”她的男人,悄然融开了一片更广阔的涟漪。孤独的守望,似乎也不再那么冰冷彻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