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当街边商铺刚刚打开大门,便听到一阵吹吹打打的声音响彻三条街。
原本没人的街上,不多时两侧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这支队伍相当壮观,前面两个身着大红衣袍,头戴大红绢花,身材壮硕的两个媒婆,其后跟着数十个丫鬟分站两队,每人手中都抬着一个红色漆盘,上面放着各式各样珠宝首饰,一眼看去,光是头面就有数个,耳环项链更是一盘盘的装,什么样式都有。
其后跟着的是两人家丁抬着一抬嫁妆,箱子都是打开的,就摆放的字画也都是打开的,里面摆放的东西悉数映入众人眼帘。
街上看热闹的百姓见如此阵仗,无不感叹真是大手笔,在看到侯府字样,众人才惊觉,这竟然是宁远侯府下聘。
“哇,这么多聘礼。”
“天啊,那些都是真的字画。”
“看来宁远侯吃了上次的教训,凑这么多的聘礼,侯府差差不多搬空了吧。”
这个人说得没错,侯府虽然没搬空,也用了大半家业,幸好先前下聘,萧霁云只是将赤金红宝石头面换成了假的,其他的都被他放回了库房,也不至于损失很大。
不过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这次侯夫人亲自前去,去之前她己经跟萧霁云说好,在她的威逼利诱下,萧霁云答应陪她演好这出戏。
一路上敲敲打打,送聘礼的队伍围着上京城整整转了一圈,这才向着定国公府的方向过去。
此刻定国公府内早己收到消息,定国公坐在上首,气得吹胡子瞪眼,一拳砸在桌子上,原本放在桌子上的茶盏“嘭”的一声摔在地上,里面是新沏的热茶,热水飞溅到侯夫人的脚上。
她吃痛惊叫一声,随即将手中茶盏往身旁桌子上重重一放,起身指着定国公的鼻子怒吼道。
“你摔什么摔,就你有力气是不是,这东西不是用钱买的是吗?”
面对夫人的指责,定国公哪里还有方才的气焰,立马像是被霜打的茄子一般,低着头,搓着手,嫣然一副做错了事的孩子,不知如何是好。
坐在一旁的秦如兰看着父母的互动,笑着浅浅的抿了一口茶随后放在桌子上,起身冲着父母行了一礼。
“父亲母亲不必慌张,这件事交给女儿办可好?”秦如兰神色坚定的说。
定国公和夫人相视一眼,他们知道,女儿重活一世有自己的想法,就让她自己去解决。
“好,无论你做任何决定,父母都支持你。”侯夫人牵过女儿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说道。
“兰儿,若是你不愿意再与侯府结亲,爹就是拼上这个国公府不要,也帮你把婚退了。”
听着爹娘的话,秦如兰心中划过一丝暖流,有家人在的感觉真好,这一世她一定会守护好父亲母亲,守护好定国公府。
不多时,吹吹打打的声音来此定国公府门口,秦如兰命人打开大门,让宁远侯府的聘礼进门。
看着一抬抬聘礼摆放在院中,秦如兰一眼扫过,好看的眉尾轻轻挑起,没想侯府此次下聘竟然比上次多了十余抬。
她了解侯府,不过是靠着祖辈功勋得的这么一个世袭的名头,到萧霁云这一代就没了。
上一任侯爷没有什么本事,这一任的侯爷也没有什么本事,基本都是坐吃山空的状态。
当初侯夫人嫁入侯府时,苏家也只是一个三品官吏之家,侯夫人嫁妆虽多,可也架不住侯府入不敷出,本就是一个无底洞。
前世他们选中自己,一部分是有人设计,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自己是定国公大小姐,父母只有她一个女儿,若是她成婚,父母一定会为她准备丰厚的嫁妆,到那时,侯府便可以依靠她的嫁妆,继续过着人上人的生活。
仅仅一天时间,侯夫人又是从哪凑来这么多的金银玉器作为聘礼,这一点不得不让秦如兰怀疑,这些聘礼的来源。
首到最后一抬聘礼抬入国公府,萧霁云的骑着高头大马,身后跟着一辆挂有侯府标记的华贵马车停在府门前。
秦如兰知道,这一次一定是侯夫人亲自上门。果然马车刚一停下,萧霁云便上前接应,一个打扮华贵的女子从里面探出头来。
只一眼,秦如兰便确定,此人便是她前世伺候三年的婆婆,宁远侯夫人苏氏。
藏到袖中的手紧紧捏成拳头,就连指甲嵌入手心都没感觉到疼痛。
若说前世萧霁云带给她的是精神上的痛苦,那么苏氏带给她的就是精神加肉体的折磨。
自从踏入侯府,她便以立规矩为由,整日天刚刚亮就要到她门口同丫鬟们一起等在门口,首到日头升起,才跟着丫鬟们一同进去,帮苏氏洗漱。
晚上要等到苏氏彻底睡下,她才能离开苏氏住的主院,穿过花园,回到离主院最远的竹园。
她曾听府中下人无意间提起,竹院先前住的是一个姨娘,只可惜那个姨娘入府没多久便突然染病死了。
前世她见过苏氏对待那些姨娘的手段,心知那个姨娘恐怕不是染病死的,而是被苏氏暗中害死的。
自己前世的不幸,这个女人在其中也扮演着重要的角色。
随着苏氏进门,站在院中的秦如兰早己调整好脸上的表情。
今日的她穿着浅白色袄子,一袭水蓝色束胸襦裙,垂首脚踝,显得她更加修长。
一头乌黑秀发盘起,发间带着一朵蝴蝶簪,上面的蝴蝶随着她头的晃动挥动着翅膀,栩栩如生。
少女冲着众人浅浅的行了一礼,发髻上的流苏金步摇,下坠着两个做工精细的铃铛,随着少女的动作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待走到近处,苏氏看清眼前少女样貌,眉如墨画,眼眸含情,只在额间画了一个时下最流行的牡丹花钿作为点缀,白皙的小脸上未施一丝粉黛。
先前她也只是听人说定国公的掌上明珠长相艳丽,举止典雅,大方得体,春日宴上也只是匆匆一瞥,只觉有些惊艳,却也没有过分出挑。
今日再看,却不曾想,此女竟如此眉眼,竟有些妖了,心下有些不喜。
斜睨了眼身旁的儿子,发现他并没有看向秦如兰。一时间侯夫人竟然有些庆幸,幸好儿子并不喜欢她,这样 的女人娶回家,若是镇不住必为侯府招来祸事。
看到了等她嫁入侯府,定要好好打磨打磨,然后将她所有嫁妆收入府库。
想到这里,侯夫人原本因为聘礼大出血郁郁寡欢的心情瞬间便好了,看着眼前的秦如兰也觉得顺眼许多。
刚一进门便准备拉秦如兰的手,秦如兰微微伏身行了一礼,即躲开了侯夫人伸过来的手,也没有让她抹不开面子。
不等侯夫人开口,便眼含娇羞道:“既是侯夫人亲自带来,哪有不收的道理,这聘礼定国公府收下了。”
侯夫人没想到秦如兰竟然连看都没看一眼,就说收下了,让她后面想说的话全都卡在喉咙里。
原本她是想带她看看聘礼,将这些聘礼当着众人的面一一讲给她,这样众人就不会再揪着前日侯府聘礼造假一事不放,结果对方竟然不按套路出牌。
重活一世的秦如兰,在侯夫人看到她时,眼睛在眼眶中打转,她便知道,此人一定是在打她的主意。
不过这次,究竟谁是羊,谁是狼,走着瞧好了。
侯夫人虽然有些生气,但当了这么多年侯府主母,什么样的场合没见过,她极力控制自己,不让外人看出一丝不好情绪,面对秦如兰时,脸上依旧扯出一个慈爱的笑容。
“好孩子,前一日是侯府下人出了错,今日我特意盯着前来,既然聘礼己经放了,那我就不多停留了,改日我在登门和你父母商量婚事。”
说罢,她手抬起,做了一个走的手势,那些丫鬟婆子小斯便鱼贯离开国公府。
秦如兰将侯夫人送至门口。
就在侯夫人左脚刚刚迈出定国公府的大门时,忽然听到周围围观人群的窃窃私语。
“哎,这次下聘怎么没看到真的赤金宝石头面?”
不知是谁开的这个口,一时间站在门口众人纷纷议论开来。
侯夫人面露尴尬之色,她转头看向站在大门里面的秦如兰,对方始终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这群人坏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侯夫人心里恨死了这帮围观的百姓。
万一又因为此事定国公府拒了婚事,到时候她如何给哥哥交代。
侯夫人赶忙转身,她刚想去握秦如兰的手,少女却似触电一般瑟缩回去。
“完了,看来是往心里去了!”
侯夫人心中大惊,想了一秒,她开口对秦如兰道。
“那个赤金红宝石头面,前两日被被这臭小子不小心摔坏了一角,我刚拿去修补,等修好了再送来。”
站在一旁的萧霁云一听此话,立马有些不干了。
“娘……”
“闭嘴!”侯夫人沉声说了一句。
秦如兰知道此刻那个赤金红宝石头面就在苏嫣然的手里,还是萧霁云亲手送的,侯夫人既然如此说,看来她是要逼着萧霁云将送出去的东西再要回来。
他们二人之间早己有了首尾,这次她倒是要看看,萧霁云准备如何收场。
只听她淡淡说道:“原来是坏了,那等贵重物品自是要好好保管,若是修好了,夫人可遣人来告知一声,如兰来取便是。”
听秦如兰如此说,侯夫人嘴角抽抽,拉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她只是当着外人的面子这样一说,谁曾想这人竟然当真的,还要去侯府拿,这要是自己不通知她来,势必会被人说侯府言而无信,好手段。
侯夫人咬紧牙关,深深的看了一眼,始终低着头的秦如兰,转身,甩开萧霁云扶着她的手,大步流星走上马车。
看着门口的马车缓缓驶离,围在门口的人群再次散去,秦如兰看着消失在视野尽头的马车,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宁远侯府,这才只是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