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被废,顾清荷禁足,这一系列雷霆手段,让顾府的风向一夜之间彻底转变。
下人们再不敢对顾清浅有半分不敬,见了她,无不躬身行礼,眼中的畏惧远大于尊敬。
顾清浅对此毫不在意。
她要的,从来不是这些虚无的敬畏。
没过几日,便是顾家老太爷的寿宴。
这是老太爷大病初愈后的第一个寿辰,顾明远下令大办,意在冲散府中医案带来的晦气,也向外界宣告顾家的根基依然稳固。
顾府张灯结彩,宾客云集,车马几乎堵塞了整条长街。
京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都到齐了。
宴会厅内,丝竹悦耳,暖意融融,觥筹交错间,一派歌舞升平的热闹景象。
然而,在这份热闹之下,却有暗流在无声涌动。
宾客们的视线总会有意无意地,飘向主位上那个面色虽有清减,但精神矍铄的老人,以及他身旁那个面容丑陋的孙女。
“听说了吗?前几日王夫人就是被这位嫡小姐亲手扳倒的。”
“何止是扳倒,听说当场就搜出了毒害老太爷的证据,那场面……”
“啧,真是看不出来,这位顾小姐平日里不声不响,手段竟如此狠辣。”
“嘘,小声点!没看见老太爷有多看重她吗?”
议论声虽低,却像蚊蝇一般,挥之不去。
顾明远坐在主位上,听着这些议论,端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神色复杂。
顾清浅对周遭的一切恍若未闻。
她穿着一身素净的衣裙,安静地坐在老太爷身边,脸上那片紫色的胎记在满室璀璨的灯火下,显得愈发突兀刺眼。
她只是垂着眼,偶尔为老太爷布菜,动作从容,自成一方天地,将所有的喧嚣与探究隔绝在外。
寿宴过半,酒酣耳热之际。
顾清浅忽然放下了手中的玉箸。
她缓缓站起身来。
这个简单的动作,却仿佛带着一种无形的力场,瞬间让整个宴会厅的喧闹声都为之一静。
所有人的视线,再一次汇聚到她身上。
他们好奇,这个最近名声大噪的“废柴嫡女”,又要做出什么惊人之举。
“今日借祖父寿宴。”
顾清浅的声音清冷,不响,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清浅想当着诸位宾客的面,为自己做一件事。”
众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浓浓的疑惑。
只见她对着身后的丫鬟微微颔首。
很快,两个家丁抬着一张沉重的梨花木方桌,稳稳地放在了大厅中央。
紧接着,丫鬟小翠端着一个托盘上来,将上面的东西一一摆开。
满桌的瓶瓶罐罐。
还有一堆叫不出名字的奇异药材。
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套在灯火下流光溢彩的琉璃器皿,晶莹剔透,不含一丝杂质。
“这……这是要做什么?”
“看这架势,难道她要当众炼药不成?”
宾客中的府医张大夫瞪大了眼睛,他死死盯着桌上的几味药材,脸色瞬间变了。
“龙血藤,冰心草,还有……那是蚀骨花!”
他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对身边的人失声低语。
“天哪!这几味药材药性猛烈无比,稍有差池便会成为剧毒,她到底想做什么?莫不是疯了!”
顾清浅无视所有的议论与震惊。
她走到桌前,从容不迫地开始动手。
她的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半分迟滞。
取药、研磨、配比、萃取。
每一个步骤都精准无比,带着一种近乎于道的奇特美感。
那些药性猛烈的药材在她手中仿佛温顺的绵羊,被完美地分离,融合。
大厅内,只听得见药杵捣入石臼的沉闷声响,药液滴入琉璃皿的清脆回音。
一股奇异的药香开始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起初是辛辣刺鼻的,渐渐地,那股辛辣褪去,转为一种清冽的幽香,闻之竟令人心神一清。
张大夫在一旁看得是心惊肉跳,又佩服得五体投地。
那种对药性的极致掌控力,那种近乎本能的自信与从容,是他行医几十年都未曾见过的。
“神乎其技,真是神乎其技啊!”
张大夫忍不住喃喃赞叹,眼中满是狂热。
终于,在所有人屏息的注视下,一碗碧绿色的药剂在琉璃碗中制成。
那药液碧绿如玉,在灯下荡漾着一层淡淡的光晕,药香清冽,闻之欲醉。
顾清浅端起药碗。
她环视全场,目光平静,最后落在了顾明远惊疑不定的脸上。
而后,在全场宾客的注视下,她仰起头,将那碗不知是仙药还是毒药的液体,一饮而尽。
“清浅!”
顾明远再也坐不住,霍然起身。
整个大厅陷入了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她这疯狂的举动震住了。
顾清浅放下空碗,不顾众人惊骇的目光,径自盘膝而坐,闭上了双目。
她开始运功,引导那股磅礴的药力在体内游走。
大厅内落针可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顾清浅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
众人紧张地盯着她,大气都不敢出。
忽然。
人群中有人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惊呼。
“你们看她的脸!”
众人急忙凝神看去。
只见顾清浅脸颊上那片可怖的紫色胎记,边缘处竟然开始变淡。
那是一种肉眼可见的变化!
深沉的紫色,先是转为淡青。
再由淡青,变为浅红。
最后,那片伴随了她十几年的丑陋印记,如冬雪遇骄阳,冰消瓦解,彻底消失不见。
胎记褪去。
一张完美无瑕的脸庞,呈现在众人面前。
肌肤白皙,细腻如玉,不见一丝瑕疵。
眉不画而黛,如远山含翠。
眸不点而漆,若寒星映水。
琼鼻挺翘,樱唇润泽,唇角天生带着一抹清冷的弧度。
那是一种令人窒息的美。
清丽中透着绝尘的气韵,高贵中又带着几分疏离的冷傲。
如果说之前的她是蒙尘的明珠,那么此刻的她,便是光华璀璨,曜日当空的稀世珍宝。
整个大厅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这倾国倾城的容貌,震得失魂落魄,说不出一个字来。
“天……天啊……”
不知是谁,失手打翻了酒杯,瓷器碎裂的声音在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
“这……这还是顾家那个丑女吗?”
顾明远也呆住了。
他仿佛看到了亡妻年轻时的影子,却又比亡妻更多了几分风华绝代,清冷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