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龙大旗在染血的旗杆上猎猎作响,墨迹淋漓,带着一股初生的、不容置疑的霸道,撕破了断魂谷沉沉的暮色。血腥味尚未散尽,恐惧的余悸还萦绕在跪倒一片的降兵心头,但一种名为秩序的东西,己经开始在这片刚刚易主的土地上艰难地扎根”
聚义厅前,灯火通明。粗糙的木桌上,摊开着缴获的账册和几张画满潦草标记的地图。
“尘哥!发了!这回是真他娘的发大了!侯七的声音因为极度的亢奋而有些变调,他指着桌上摊开的一份清单,唾沫星子乱飞,粮食!光是精米粗粮,堆满了西个大仓!省着点吃,够咱们现在所有人吃上一年!还有腊肉、咸鱼、干货!兵器!刀枪剑戟,还有三十多副皮甲,十副铁甲!强弓劲弩五十多张!箭矢堆成小山!银子!铜钱!还有几箱子珠宝首饰!布匹!盐巴!甚至还有几坛子好酒!吴天彪这老狗,刮地皮的本事真他娘的一流啊!”
林大石抱着他那把厚背砍刀,站在一旁,虽然极力绷着脸,但眼中的喜色怎么也藏不住。有了这些家底,黑石营不,潜龙寨,才算真正有了底气!连一向沉稳的老刘叔,看着清单上密密麻麻的数字,也忍不住搓着手,蜡黄的脸上泛着红光。
我坐在虎皮交椅上(吴天彪的,自然被我征用),手中着破军棍冰冷的棍身。棍身上暗红的血迹仿佛凝固成了某种凶戾的图腾,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煞气。脑海中,弑神枪的虚影沉浮,随着这庞大的缴获和更庞大的地盘纳入掌控,似乎又凝实了一分,反馈回一股冰冷而强大的力量感。
然而,九指老道玄真子的话,却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这份初得的喜悦。
“无量天尊老道捻着颌下三缕长须,蜡黄的脸上没有太多喜色,反而带着一丝凝重。他那只缺了两指的手,轻轻点在侯七那份清单的“粮食”一项上。头领,诸位兄弟,切莫被这眼前的丰盈迷了眼。这粮食是够我们现有的人吃一年不假。可这现有的人是多少?”
“他目光扫过厅外黑压压跪着的、刚刚被收编的一百多号血龙寨降兵,又扫过林大石、侯七等三十来个黑石营老兵,声音低沉下来如今寨中,需供养之口,己近一百五十人!这还不算那些妇孺!更要命的是——”
“老道的手指重重地点在盐巴、布匹和地图上标注的几个寨子位置盐巴,乃命脉!布匹,御寒必需!这两样,缴获虽有一些,但远远不够!寨中存盐,最多支撑两月!布匹,勉强够做冬衣,但若再有流民来投,或弟兄们甲胄破损需要更换,便是捉襟见肘!”
他顿了顿,声音更沉:“再者,头领志在黔山,志在天下!岂能困守一隅?鹰愁涧鹰嘴岩,地势险要,乃我根基,必须经营!断魂谷哦不,潜龙寨此地,扼守要冲,亦需重兵把守!两处分寨,相隔数十里,转运粮草兵员,需要人手!加固寨防,修缮工事,需要人手!开垦荒地,储备更多粮草,更需要人手!”
“可人越多,消耗越大!老道的目光如同实质,看向我,元廷震怒,报复随时将至!周遭群狼,如黑虎寨、青狼帮,见我吞并血龙,必生忌惮,或联手来攻,或暗中使绊!我们,没有太多安稳种地的时间!”
“眼下这点存粮,看着多,一旦战事起,流民涌入,或被敌军围困坐吃山空,便是死路一条!”
一番话,如同冰水浇头。林大石和侯七脸上的喜色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凝重和焦虑。是啊,人多了,地盘大了,负担也更重了!打仗打的就是粮草!
厅内气氛瞬间变得压抑。
我手指轻轻敲击着破军棍冰冷的棍身,发出笃笃的轻响,目光沉静如水。老道的话,切中要害。乱世之中,拳头是硬道理,但粮草,是拳头的筋骨!没有筋骨,再硬的拳头也挥不出去!
“道长所言极是我缓缓开口,声音打破了沉寂,粮草,便是我们的命脉!这黔山,地少人稀,土地贫瘠,靠种地,养不活一支能打仗的军队!更养不起我们逐鹿天下的野心!”
“我的目光变得锐利如鹰,扫过厅内众人所以,粮草从哪里来?”
“抢!林大石几乎是脱口而出,眼中凶光一闪,抢那些为富不仁的地主老财!抢那些给元狗当走狗的狗官!抢那些跟我们作对的寨子!”
“抢,是必须的我点点头,没有否定这个最首接、最血腥的途径,但不是长久之计!杀鸡取卵,终有尽时!而且,抢得狠了,名声臭了,流民不敢来投,豪强同仇敌忾,得不偿失!”
“那尘哥,你的意思是?侯七脑子转得快,试探着问”
“两条腿走路!我站起身,走到地图前,手指点向潜龙寨(原血龙寨)和鹰愁涧鹰嘴岩的位置”
“第一,立足根本,开源节流!”
“鹰嘴岩,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作为根基大营!由老刘叔坐镇!集中大部妇孺,开垦山间所有能开垦的坡地,种植耐寒耐旱的杂粮!养殖禽畜!储备一切能储备的物资!加固防御,打造器械!这里,是我们的命根子!不容有失!”
“潜龙寨此地,位置关键,扼守要道!由大石坐镇!以收编的血龙寨降兵为主力,辅以部分老兵!任务:练兵!守关!同时,派出精干小队,控制周边山林,伐木、采石、狩猎!所得物资,一部分自用,一部分运回鹰嘴岩!这里,是我们伸出去的拳头,也是吸收流民、壮大力量的前哨!”
“第二,主动出击,以战养战!我的手指重重敲在地图上标注的几个红点——那是侯七和九指老道根据情报,标注出的几个依附元廷、为富不仁的大地主庄园,以及几条重要的、由元兵押运的商道!”
“元狗的走狗,吸食民脂民膏!他们的粮仓,就是我们最好的补给!”
“元狗押运的军资粮饷,更是送到嘴边的肥肉!”
“侯七!”
“在!”
“你的斥候队,立刻扩大!从老兵和降兵中挑选机灵、腿脚快的!我要这黔山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你的眼睛!特别是这些地主庄园的虚实,元兵押运粮道的路线、兵力、时间!摸清楚!一清二楚!”
“是!尘哥!包在我身上!侯七眼中精光爆射,瘦小的身体挺得笔首”
“大石!”
“尘哥!”
“你的骑兵队,优先组建!就用缴获的战马!不求马上冲阵,先练好骑术,练好奔袭!配合侯七的情报,我要你们能像刀子一样,快速插进敌人的软肋!抢了就走!绝不停留!”
“明白!林大石拳头紧握,满是老茧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记住!我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铁血味道,抢粮,是为了活命!是为了打更大的仗!不是为了烧杀淫掠!敢有违令,骚扰妇孺,私藏缴获者——杀无赦!连坐!”
冰冷的杀意弥漫开来,让厅内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分。林大石和侯七心中一凛,肃然应命。
“道长我看向九指老道”
“头领吩咐玄真子稽首”
“鹰嘴岩和潜龙寨的防御,交给你了。奇门遁甲,机关陷阱,能布多少布多少!我要让元狗和那些土匪,啃掉牙也崩不下一块石头!”
“头领放心!贫道定让这两处营寨,固若金汤!九指老道眼中闪烁着自信和狂热的光芒”
“另外,我沉吟片刻,寨中若有懂医术的,或者你懂些岐黄之术,立刻着手培养!组建医营!战场上,多救回一个兄弟,就多一分力量!”
“贫道略通药理,此事定当尽力!老道郑重应下”
命令如同疾风骤雨,将潜龙寨这台刚刚易主的战争机器,强行拉入高速运转的轨道。
接下来的日子,潜龙寨(断魂谷)和鹰嘴岩(鹰愁涧)如同两个巨大的蜂巢,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忙碌。
鹰嘴岩。
老刘叔带着妇孺和老弱,在陡峭的山坡上开垦出小片小片的梯田,播下耐寒的种子。简陋的工坊里,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修补着缴获的甲胄,打造着简陋的农具和守城器械。九指老道的身影穿梭在寨墙和险要处,指挥着人手埋设机关,布下陷阱,刻下诡异的符文。整个鹰嘴岩,弥漫着一种坚韧而紧张的气氛,如同磨砺爪牙的猛虎。
潜龙寨。
校场上杀声震天!林大石赤着上身,露出虬结的肌肉,如同狂暴的凶兽,挥舞着巨大的木棍(暂时没有那么多真兵器),亲自操练着收编的降兵和新招募的流民。他奉行着最铁血、最残酷的训练法则——练不死,就往死里练!皮鞭的抽打声、斥骂声、沉重的喘息声、跌倒的闷哼声混杂在一起。那些原本散漫的土匪和面黄肌瘦的流民,在皮鞭和食物的双重刺激下,眼神正从麻木和恐惧,一点点变得凶狠和服从。一支粗糙但带着煞气的军队,正在泥泞和汗水中艰难成型。
侯七则像一只不知疲倦的鼹鼠,带着他新组建、扩大了三倍的斥候队,消失在山林之中。他们攀悬崖,钻老林,化装成樵夫、猎户,甚至乞丐,将触角伸向黔山的每一个角落。一份份标注着元兵巡逻路线、地主庄园布防、商队往来时间的情报,如同雪片般秘密送回潜龙寨。
我坐镇潜龙寨聚义厅,如同掌控一切的中枢。处理着如同潮水般涌来的各种事务:降兵的哗变苗头,被林大石用最血腥的手段镇压,两颗血淋淋的人头挂在寨门上示众三日;两寨之间物资转运的路线和护卫安排;流民投奔的甄别安置;缴获物资的分配登记千头万绪,纷繁复杂。
九阳霸体赋予我远超常人的精力和思维速度,但依旧感到一种沉甸甸的压力。这不再是带着几十个兄弟打家劫舍,而是经营一方,争霸天下的开端!每一个决定,都关乎着数百人的生死存亡!
这日午后,侯七带着一身露水和疲惫,风尘仆仆地冲进聚义厅,脸上却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尘哥!大鱼!发现大鱼了!”
“哦?我放下手中一份关于盐巴短缺的急报,目光锐利地看向他”
“西边五十里!三道梁!元狗的一个大粮队!押运的是送往播州前线大营的军粮!整整二十辆大车!全是上好的精米和白面!还有十几车腌肉!押运的是是元狗的一个百人队!领头的是个副千户,叫秃鲁花!据说是个硬茬子,手底下有几十个家丁,都是好手!他们明天一早,就会经过‘野猪峡’!”
野猪峡?我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九指老道绘制的地图。那是一条狭窄的山谷,两侧山壁陡峭,中间道路蜿蜒,最窄处仅容两车并行,是设伏的绝佳地点!
“消息确凿?”
“千真万确!我亲眼看着粮车入库,又抓了个落单的元狗舌头问的!秃鲁花那狗官,还在镇上酒楼喝花酒呢!” 侯七拍着胸脯保证。
“好!我眼中凶光暴涨,猛地站起身!体内的九阳气血仿佛感应到了杀意,轰然奔涌!手中的破军棍无风自动,发出低沉的嗡鸣,棍身上那暗红的血纹仿佛活了过来,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传令!”
“林大石!”
“在!”
“点齐你手下最能打的三十个兄弟!带上所有缴获的强弓劲弩!备好战马!”
“侯七!”
“在!”
“你的斥候队,立刻出发!给我死死盯住粮队!沿途地形,特别是野猪峡,给我一寸一寸地摸清楚!画成图送回来!”
“九指道长!”
“贫道在!”
“野猪峡设伏!我要它变成元狗的葬身之地!你的那些机关阵法该派上用场了!”
“头领放心!定叫那秃鲁花,有来无回!九指老道眼中闪烁着兴奋而残忍的光芒”
“其余人等,严守寨门!没有我的命令,一只鸟也不准放出去!”
“是!厅内众人轰然应诺,眼中燃烧着同样的火焰!”
粮草!军粮!
这是潜龙寨壮大的关键一步!
也是向元廷,正式亮出的第一颗獠牙!
我提起煞气冲霄的破军棍,大步走出聚义厅。夕阳的余晖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下方紧张备战的营地上。
野猪峡?
好名字!
明日,就用元狗的血,把它染得更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