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此战了结,我会亲临苏府。”
“这播州城,需要一个真正懂它的人来打理。而你”
“就是我的了。”
霸道绝伦的宣告,如同无形的枷锁,瞬间套牢。
苏晚晴霍然抬首,那双清澈如星海的眸子里,错愕如同投入湖心的石子,荡开真实的涟漪,随即又被一种深潭般的沉静压下。她没有反驳,没有羞怯,只是那长长的睫毛如同受惊的蝶翼,微微颤动了一下,欺霜赛雪的耳根处,那抹极淡的绯红,似乎深了一分。
她没有再言语,只是对着我,再次微微屈身一礼。姿态依旧从容,却仿佛带上了一丝无形的牵绊。随后,在身后管家和丫鬟几乎要虚脱的搀扶下,转身离去。月白色的身影消失在洞开的楠木大门外,留下一缕若有似无的清冷梅香,与堂内浓重的血腥气奇异地交融。
“嘶尘哥!高!实在是高!侯七第一个反应过来,三角眼里闪烁着谄媚与惊叹交织的光芒,这苏小姐智计近妖,容貌倾城合该是尘哥您的禁脔啊!拿下!必须拿下!”
林大石、牛夯等人也嘿嘿笑着,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男人都懂的佩服。
“都闭嘴!我冷喝一声,压内因那女子而翻腾的奇异热流,以及手中破军棍那愈发清晰的躁动意念,按计行事!今夜,便是田猛授首之时!”
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瞬间冲散了那一丝若有似无的旖旎。
黑夜,如同浓稠的墨汁,彻底吞噬了播州城。
西门洞开,宛如巨兽张开的无牙大口。城头上,稀稀拉拉地插着几面歪斜的旗帜,在夜风中无力地飘摇。守城的士卒寥寥无几,且个个缩在垛口后,一副无精打采、惶恐不安的模样。城内,更是刻意营造出一种压抑的死寂,唯有偶尔几声犬吠,更添萧瑟。
而在播州城以西十余里,清水河畔的一处密林中,却潜藏着冰冷的杀机。
林大石全身披挂,穿着从杨家府库中翻出的最好鱼鳞铁甲,连面部都覆上了狰狞的恶鬼面甲,只露出一双燃烧着嗜血火焰的眸子。他身后,一百名潜龙寨最凶悍、最不怕死的精锐,同样披挂着缴获的皮甲或铁甲,人人手持磨得雪亮的苗刀或长矛,腰挎劲弩,如同蛰伏的百头恶狼,无声无息地伏在冰冷的泥土和枯叶中。粗重的呼吸被刻意压制,唯有战马偶尔不安地打着响鼻,被主人死死按住口鼻。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缓缓流逝。
终于!
远处的地平线上,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火光!如同燎原的野火,迅速蔓延开来!沉闷的脚步声、马蹄声、还有压抑不住的、充满了复仇怒火的咆哮声,如同潮水般由远及近!
“田字大旗在火光中猎猎作响!田猛来了!”
他骑在一匹高大的枣红马上,身穿一件略显宽大的锁子甲(显然是他父亲田奎的),面容扭曲,眼中布满血丝,充斥着无尽的怨毒和疯狂!他身后,是黑压压一片、衣衫混杂、却同样散发着暴戾气息的田赵联军!刀枪林立,火把摇曳,映照着一张张被仇恨和贪婪扭曲的脸!
“杀!杀进播州城!活剐了姜尘!为我爹报仇!田猛嘶声咆哮,声音如同夜枭啼哭,充满了歇斯底里!”
“报仇!报仇!!”
“杀光潜龙寨的杂碎!”
“抢粮!抢钱!抢女人!”
联军爆发出震天的咆哮!复仇的火焰和劫掠的欲望彻底淹没了理智!
当他们冲到播州城下,看到那洞开的城门、稀疏的守军、歪斜的旗帜时,田猛眼中的疯狂瞬间被巨大的狂喜取代!
“哈哈哈!天助我也!姜尘小贼!果然被我吓破了胆!连城门都不敢关了!儿郎们!给我冲!第一个杀进城的,赏黄金百两!女人十个!杀——!”
没有试探!没有阵型!
在田猛疯狂的嘶吼下,八百多亡命之徒如同决堤的洪水,红着眼,挥舞着兵器,发出野兽般的嚎叫,朝着洞开的城门——狂涌而入!他们甚至没有注意到,城门洞内那刻意堆积的、散发着刺鼻气味的干草和油脂!
“杀啊——!”
“冲进去!杀光他们!”
喊杀声瞬间在城门洞内和城墙上零星响起!潜龙寨留下的几十个老弱象征性地射了几箭,扔下几块石头,便惊慌失措地沿着城墙溃逃了!
“废物!一群废物!追!给我追上去!一个不留!田猛勒马在城外,看着自己的大军如入无人之境般涌入城中,兴奋得浑身发抖!他仿佛己经看到姜尘跪在自己脚下求饶的场景!”
然而,他并未注意到,在城头那稀疏的守军溃逃之后,黑暗中,无数双冰冷的眼睛正透过垛口,死死盯着涌入城中的猎物。那是牛夯、张老黑收拢的城内青壮,他们被强制分发武器,此刻在潜龙寨老兵的弹压下,如同待宰的羔羊挤在城墙上,瑟瑟发抖,却也堵住了城头所有的退路!
更未注意到,在西门内侧的阴影里,一支沉默的、如同钢铁浇铸的百人骑(步)队,正无声地集结!
林大石透过恶鬼面甲的眼孔,死死盯着城外那个骑在枣红马上、兴奋地挥舞着马鞭的年轻身影——田猛!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如同即将扑食的猛虎。
“尘哥看你的了!他心中默念”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涌入城中的喊杀声、兵刃碰撞声、惨叫声越来越激烈,也越来越混乱!田猛的大军如同泥牛入海,在播州城那刻意空出的街道和预设的障碍中,被分割、被迟滞!
田猛脸上的狂喜渐渐被一丝不安取代。太顺利了顺利得有些诡异!而且城内的抵抗,似乎比预想的要顽强一些?为何还没杀到中央堡垒?
就在他心神不宁之际!
“轰隆轰隆——!”
一声沉闷的巨响,伴随着冲天的火光和浓烟,猛地从城门洞内爆发出来!那是侯七带人点燃了预先堆积的干草和油脂!烈焰瞬间吞噬了城门洞,也吞噬了那些挤在洞口、进退不得的联军士卒!凄厉的惨叫声撕心裂肺!
“不好!中计了!田猛脸色剧变!”
与此同时!
“呜——呜——呜——!”
低沉而肃杀的号角声,如同来自九幽的召唤,猛地从播州城西门内侧响起!撕裂了夜空!
“杀——!”
一声如同龙吟虎啸般的怒吼,如同惊雷炸响!一股霸绝天下、凶戾滔天的恐怖气势,如同无形的海啸,轰然从洞开的西门内席卷而出!瞬间压过了战场上所有的喧嚣!
一道身影,如同撕裂夜幕的黑色闪电,策马狂飙而出!
正是我!
胯下黑马如同来自地狱的梦魇,西蹄踏火!周身淡金色的气血狼烟蒸腾翻滚,在身后拉出一道璀璨的金色光尾,如同燃烧的神焰!手中那柄暗红的破军棍,此刻凶煞之气凝如实质,棍身嗡鸣震颤,暗红的血纹如同熔岩流淌,散发出令人灵魂颤栗的毁灭气息!
我的目标,清晰无比——城外百丈,那骑在枣红马上、脸色煞白、惊骇欲绝的田猛!
“姜、姜尘?田猛看到那如同魔神般冲出的身影,看到那双在黑夜中亮得如同熔金的冰冷眼眸,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极致的恐惧瞬间吞噬了他所有的复仇怒火!他想逃!想调转马头!”
晚了!
“田猛!纳命来!”
冰冷的宣告,如同死神的镰刀挥落!
我猛地一夹马腹,黑马通灵,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九阳霸体小成的力量轰然灌注双臂!脑海中,那杆沉寂的弑神枪意被彻底引动!冰冷、凶戾、破灭一切的意志,尽数融入手中凶兵!
“破军——戮魂!”
不再是横扫!而是凝聚了所有力量、所有意志、所有杀念的——突刺!
“嗡嗡嗡——!”
棍尖!不!此刻那暗红的棍头,仿佛化作了一点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洞!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一道凝练到极致、仅有手臂粗细、却散发着毁灭性气息的暗红血芒,撕裂空气,发出刺穿耳膜的尖啸,如同死神的标枪,跨越百丈距离,瞬间出现在田猛身前!
快!太快了!超越了肉眼捕捉的极限!
田猛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充满极致恐惧的尖叫,下意识地举起手中那柄淬毒的苗刀格挡!
“嗤——!”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
只有一声如同热刀切牛油般的轻响!
那道凝练的暗红血芒,毫无阻碍地贯穿了淬毒的苗刀!贯穿了田猛身上那件属于他父亲的锁子甲!贯穿了他单薄的身体!从他后背透出,余势不减,又将后面一名举着盾牌的家将连人带盾轰成了漫天血雾!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
田猛脸上的惊骇凝固。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胸口那个碗口大小、边缘焦黑、正嗤嗤冒着青烟、前后透亮的恐怖窟窿。他甚至能看到自己破碎的心脏和脊椎骨茬…
“呃嗬嗬他想说什么,却只有大股大股混合着内脏碎片的黑血涌出喉咙。眼中的神采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无边的空洞和死寂。”
“噗通!”
田猛的尸体,连同他身下那匹受惊的枣红马,一起重重地栽倒在地,溅起一片尘土。
静!
死一般的寂静!
城外的田赵联军,城头上的青壮,甚至城内正在厮杀混战的双方,都被这百丈之外、一棍夺命的恐怖一幕彻底震慑!
“少、少主死了!”
“被、被一棍子捅穿了!”
“魔鬼!他是魔鬼啊!”
极致的恐惧如同瘟疫般瞬间在城外的联军中炸开!主帅被阵前秒杀!还是以如此匪夷所思、如此震撼人心的方式!
“跑啊!”
“逃命啊!”
刚刚还气势汹汹的联军,瞬间崩溃!如同被沸水浇灌的蚂蚁窝,丢盔弃甲,哭爹喊娘,朝着来时的方向亡命奔逃!
“杀——!!!”
就在此时!西门内,如同地狱之门洞开!
林大石发出野兽般的咆哮,一马当先!身后百名披甲执锐、煞气冲霄的潜龙寨精锐,如同烧红的铁流,轰然冲出!朝着彻底崩溃的联军侧后,狠狠捅了进去!
“开城门!杀出去!宰了这群狗娘养的!城墙上,牛夯和张老黑也发出震天的怒吼!”
“杀啊!报仇!”
“跟着尘哥!杀光他们!”
城内的潜龙寨守军,城墙上被裹挟的青壮,如同被注入了一剂强心针,爆发出震天的咆哮!城门轰然打开!无数身影如同开闸的洪水,朝着溃逃的联军疯狂掩杀过去!
屠杀!
一面倒的屠杀!
失去了主帅、士气彻底崩溃的联军,如同待宰的羔羊!被潜龙寨的精锐和随后涌出的大部队分割、包围、砍杀!清水河畔,瞬间化作修罗地狱!残肢断臂横飞,鲜血染红了河岸!哭喊声、求饶声、兵刃入肉的闷响交织成一片!
我勒马立于原地,手中的破军棍斜指大地。棍尖,一滴粘稠的鲜血缓缓滴落,没入泥土。体内,九阳霸体的气血奔流咆哮,在刚刚那凝聚了弑神枪意的全力一刺后,似乎变得更加凝练、更加灼热!一种突破瓶颈、触摸到更高层次的预感,在心头萦绕。
冰冷的目光扫过混乱的战场,扫过那些跪地投降、瑟瑟发抖的俘虏,最后投向了东方——鹰愁涧的方向。
“侯七!”
“在!在!尘哥!侯七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鬣狗,连滚带爬地从城内冲出来,脸上满是兴奋”
“割下田猛首级!连同缴获的田家、赵家旗帜!立刻送往鹰愁涧!按苏小姐之计行事!”
“得令!小的这就去!侯七眼睛放光,招呼几个人就扑向田猛那具残破的尸体”
“林大石!牛夯!张老黑!”
“末将在!尘哥!在!”
“收拢俘虏!清点战果!将田猛首级和旗帜悬于鹰愁涧显眼处!让帖木儿那个老东西,好好看看!” 我的声音带着冰冷的杀意,同时,让玄真子准备好犒赏的财物!我倒要看看,这头贪婪的老秃鹫,敢不敢来啃我这块硬骨头!”
“诺!三人齐声领命,眼中充满了胜利的狂热和对未来的野望!”
播州城下,血火未熄。
田赵之患,一朝尽除!
潜龙之威,震动黔西!
然而,我的目光,却越过尸山血海,投向了更遥远的东方天际。
体内那股因苏晚晴而起的奇异悸动,在经历了这场酣畅淋漓的杀戮后,非但没有平息,反而如同被点燃的薪柴,燃烧得更加炽烈!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血脉深处,在灵魂之中,在手中这柄饮血凶兵之内,即将破茧而出!
九阳霸体
弑神枪意
还有那个引动这一切的女子!
“回城!我调转马头,朝着那座己然易主的播州城走去。身后的战场,自有林大石他们收拾残局”
刚踏入城门,迎面便遇上了从城楼上下来的九指老道玄真子。他脸上带着一丝如释重负,但看向我的眼神,却比之前更加敬畏,甚至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探究。
“恭喜主公!贺喜主公!雷霆手段,一棍定乾坤!田猛授首,播州安矣!玄真子躬身行礼,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
“嗯我淡淡应了一声,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城中苏府的方向。那股奇异的悸动,似乎更加清晰了”
玄真子顺着我的目光瞥了一眼,枯槁的脸上露出一丝了然,随即压低声音,带着一丝神秘和凝重:“主公贫道方才在城头,观苏小姐”
“嗯?我目光一凝,看向他”
玄真子眼中精光闪烁,缺指的手拢在袖中快速掐算,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的惊疑:“苏小姐立于城楼暗处观战当主公您一棍击杀田猛,霸体气血冲霄之时贫道似乎似乎感应到苏小姐身上,有一股极其隐晦、极其精纯的玄阴之气被引动了!虽然只是一闪而逝,但那股气息竟能与主公您那至阳至刚的霸体气血隐隐相合!这、这绝非寻常女子所能拥有!此乃阴阳相济之兆啊!”
玄阴之气?阴阳相济?
我心头猛地一震!体内那股翻腾的奇异热流,仿佛被这句话彻底点燃,轰然席卷西肢百骸!手中的破军棍更是发出一声清晰的、带着渴望的嗡鸣!
难道这就是她引动我气血与枪意的根源?
“说下去!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急切”
玄真子深吸一口气,浑浊的老眼中精光更盛,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探究:“贫道曾于道门残卷中见过只言片语传说世间有极少数女子,身怀玄阴之体!此体质至阴至纯,乃绝佳炉鼎不!是绝佳的道侣之选!若能得之,阴阳相济,水火交融,对修炼纯阳功法者有难以想象的裨益!甚至可助其突破武道桎梏,窥见更高境界!”
玄阴之体?炉鼎?道侣?突破桎梏?
每一个词,都如同重锤,狠狠敲击在我的心神之上!九阳霸体本就是至阳至刚的绝世体质,修炼越深,体内阳气越盛,若不得调和,恐有阳火焚身之危!这玄阴之体
难道苏晚晴便是上天赐予我,助我踏上武道巅峰的钥匙!
“此事,烂在肚子里我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声音冰冷如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向任何人提起!尤其是苏晚晴!”
“贫道明白!贫道明白!玄真子连忙躬身,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我深吸一口气,强行压内翻腾的气血和那股想要立刻冲向苏府的冲动。目光再次投向东方。
鹰愁涧帖木儿
播州城,需要一个安稳的环境。
而我也需要时间!
时间,来消化这场胜利!
时间,来稳固这座城池!
时间来彻底掌控那个引动我一切异动的女人!
“备马!去鹰愁涧!我声音冷冽,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霸道,我要亲眼看看,帖木儿那老东西,敢不敢来!”
体内,九阳霸体的气血在奔流咆哮,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灼热与渴望。
手中的破军棍,凶煞之气缭绕,棍身暗红的血纹如同活物般脉动。
而心中那个清冷如月、智计近妖的身影,己然烙印其上!
播州己定!
玄阴初显!
前路当踏血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