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必先那颗被硝制过的、面目狰狞的头颅,装在一个特制的、渗着暗红血渍的紫檀木盒里,由牛夯亲自捧着,如同供奉着某种邪异的战利品。木盒被快马加鞭,沿着乌江,朝着上游武昌城的方向疾驰而去。这不仅仅是一颗头颅,更是姜尘用焚江煮海的神魔伟力、用张必先的性命、用怒涛军的覆灭,向整个湖广、向陈友谅发出的最血腥、最霸道的战书!
破浪滩的血腥气尚未散尽,硝烟依旧在焦黑的滩头与燃烧的船骸间缭绕。潜龙寨八千虎贲,如同刚刚饱餐过鲜血的狼群,在短暂的休整后,再次化作一股黑色的钢铁洪流,沿着乌江西岸,向着湖广腹地,向着那座扼守长江中游的巨城——武昌,轰然推进!
沿途依附陈友谅的城池、堡垒、水寨,在破浪滩焚江与张必先授首的恐怖威名震慑下,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望风而降者十之八九!偶有自恃坚城、负隅顽抗者,在牛夯那攻城锤般的狼牙棒和潜龙寨士卒狂热的冲锋下,城破人亡,只留下焦黑的断壁残垣和刺鼻的血腥,成为大军前进路上的警示碑。
兵锋所向,势如破竹!
短短七日!
兵临武昌城下!
武昌!
这座盘踞于长江与汉水交汇处的巨城,如同匍匐在江汉平原上的洪荒巨兽!城墙高达十丈,皆以巨大的青石条垒砌,厚重如山岳!护城河宽逾十丈,引长江、汉水活水,波涛汹涌!城头之上,旌旗密布,刀枪如林!无数身披重甲的汉军士卒肃立,弓弩上弦,滚木礌石堆积如山!更有一架架狰狞的床弩、投石机,如同巨兽的獠牙,森然指向城外!
经历了鬼门峡和破浪滩的惨败,陈友谅显然将所有的恐惧、愤怒和残余的力量,都倾注在了这最后的堡垒之上!城防之森严,守军之凝重,远非之前任何一座城池可比!
潜龙寨大军在距离武昌城五里的一处高坡扎营。中军大帐内,气氛肃杀。
巨大的武昌舆图铺展在中央,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城防要点、兵力部署(部分由降将口供和斥候探知)。
“主公!林大石指着舆图,声音带着凝重,武昌城高池深,守军精锐,粮草充足,更兼陈友谅退守此地,收拢了湖广残部,兵力恐不下十万!强攻伤亡必巨!”
“哼唧!十万又如何?一群丧家之犬!牛夯铜铃大眼一瞪,脸上横肉抖动,给俺老牛三万精兵!不!两万!俺去砸开他的城门!把那陈友谅的鸟头拧下来!”
“牛将军勇猛!玄真子沙哑的声音响起,枯槁的脸上却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舆图上的武昌城轮廓,缺指的手指飞快掐算着,然此城有异!”
“异?我眉头微蹙,熔金色的目光转向玄真子。体内奔流的九阳气血,在靠近武昌城后,也隐隐感到一丝压抑,仿佛被某种无形的阴寒力场所笼罩,运转都滞涩了一丝”
“禀主公!玄真子声音带着惊疑,“贫道观此城气象,死气沉沉,怨戾冲天!非是寻常战阵杀气,而是、而是有精通邪异阵法的大能,引动了地脉阴煞,布下了极厉害的阴毒之阵!此阵似乎与主公您怀中之物他目光忌惮地扫过我胸口——那里,玄冥引黑笛的冰寒气息正隐隐透出”
黑笛?
我心中一动,下意识地探手入怀,握住了那支冰冷刺骨的玄冥引。就在指尖触碰到笛身的刹那!
嗡嗡嗡——!
怀中的破军棍猛地发出一声充满警惕与厌恶的低鸣!暗红血纹微微亮起!
与此同时!
那支一首沉寂的玄冥引黑笛,竟也猛地一颤!一股比平时更加精纯、更加古老的阴寒气息,如同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骤然爆发!这股气息不再是单纯的冰寒,更带着一种深沉如渊的怨戾与贪婪!它仿佛受到了武昌城中那弥漫的阴煞之气的强烈吸引,笛身冰冷刺骨,竟隐隐传来一种渴望的悸动!似乎想要吞噬城中的某种东西!
冰火交织的奇异感觉瞬间加剧!九阳气血本能地狂暴起来,试图压制这突然躁动的阴寒!但这一次,那玄冥引的意志异常顽固,与城中弥漫的阴煞隐隐呼应,对抗得更加激烈!
“嗯?我眼中厉芒一闪!强行压制住体内的躁动,声音冰冷说清楚!什么阵?”
玄真子枯槁的脸上冷汗涔涔,手指掐算得更快,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此阵引动地底阴脉,聚拢战场千年怨戾死气!其阵眼似乎就在武昌城中心!其效贫道若没看错乃是九幽玄煞阵!一旦全力发动,阵内阴煞蚀骨,怨灵噬魂!寻常士卒入阵,顷刻间血肉消融,化作枯骨!即便武道高手,若无至阳至刚或特殊法宝护体,也难逃神智癫狂、气血枯竭之下场!此阵歹毒至极!”
九幽玄煞阵!阴煞蚀骨!怨灵噬魂!
帐内众人闻言,无不色变!连牛夯这等悍勇之人,脸上都露出一丝凝重。若真如此,强攻武昌,无异于让士卒去送死!
“布阵者是谁?我声音更冷,握着玄冥引的手指微微用力,笛身传来的渴望悸动更加强烈”
“布阵者玄真子眼中精光闪烁,似乎想起了什么,如此精纯阴煞,引动地脉怨戾手法隐有草原萨满唤灵之术的影子再结合那枚玉佩主公!布此阵者,极可能便是那留下玉佩和黑笛、自称苏晚晴的神秘人!或其同伙!他们是想借武昌城和陈友谅之手,消耗主公您的力量!甚至借这阴煞大阵,引动主公您怀中的玄冥引,图谋不轨!”
苏晚晴!又是她!
借刀杀人?图谋玄冥引?
一股被愚弄、被算计的暴怒,如同岩浆般在胸腔中翻腾!熔金色的眼眸深处,怒火熊熊燃烧!
好!好得很!
苏晚晴!不管你打的什么主意,这武昌城,老子拆定了!这阴煞阵,老子破定了!你这人,还有你背后那些魑魅魍魉——老子揪出来,一个个捏死!
“哼唧!区区阴煞之阵,也想阻我姜尘?我猛地起身!猩红披风无风自动,猎猎作响!一股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霸道的九阳气血轰然爆发!强行压制住玄冥引的躁动和体内因阴煞笼罩而生的滞涩感!”
“牛夯!林大石!”
“末将在!末将听令!两人踏前一步”
“明日辰时!大军压境!列阵武昌城下!”
“不必急于攻城!先给老子——骂阵! 我的声音带着冰冷的嘲讽与无边的狂傲,把张必先的脑袋,给老子挑在最高的旗杆上!让陈友谅好好看看!问问他——”
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在大帐:
“他的武昌城,比之乌江天险如何?!他的脑袋,又能比张必先的——硬上几分?!”
“哈哈哈!遵命!牛夯兴奋得浑身发抖”
“末将领命!林大石眼中也闪过厉芒”
“玄真子!”
“贫道在!”
“随我登高!老子倒要看看——这劳什子九幽玄煞阵,能不能扛得住老子的九阳真火!”
翌日,辰时。
初升的朝阳,却无法驱散笼罩在武昌城上空那层无形的阴霾。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沉闷的、令人心悸的压抑感,仿佛连阳光都变得黯淡冰冷。
武昌城下。
潜龙寨八千虎贲,黑压压列成森严战阵!刀枪映着黯淡的晨光,闪烁着冰冷的寒芒!一股混合着铁血煞气与狂热信仰的凶戾之气,如同无形的怒涛,狠狠拍打着武昌高耸的城墙!
战阵最前方。
一根高达三丈的特制旗杆,如同耻辱柱般矗立!旗杆顶端,张必先那颗被硝制过、面目狰狞、死不瞑目的头颅,正被一根精铁长矛贯穿,高高挑起!在晨风中微微晃动!空洞的眼窝,仿佛正死死盯着城头!
“陈友谅——!拱出来——!”
“看看你手下第一水狗的下场——!”
“乌江天险都挡不住我家主公!你这龟壳一样的武昌城——算个屁!”
“速速开城投降!献上陈友谅的狗头!可免全城百姓一死!”
“否则——待我主公打破城池!定要屠尽你陈氏满门!鸡犬不留——!!”
数百名嗓门洪亮、精通各地方言的潜龙寨士卒,在牛夯的指挥下,扯开喉咙,用最污秽、最恶毒、最诛心的言语,轮番对着武昌城头疯狂辱骂!声浪如同无形的利箭,一波波射向城头守军!
城头之上。
守军士卒脸色发白,看着那高高挑起的张必先头颅,听着那诛心刺耳的辱骂,士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跌落。恐惧与绝望的情绪,如同瘟疫般蔓延。若非督战队雪亮的钢刀在身后,恐怕早己有人崩溃。
城楼正中。
陈友谅一身金灿灿的龙袍,头戴冕旒,在众多将领和宫廷侍卫的簇拥下,凭栏而立。他脸色铁青,嘴唇紧抿,鹰钩鼻急促地翕张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城外那高高挑起的头颅,以及黑压压的军阵中,那道如同烈日般耀眼的玄甲红披身影!
耻辱!巨大的耻辱!如同毒蛇噬心!
张必先!他的爱将!他的水师王牌!竟被如此羞辱!头颅高悬,供人瞻仰!
那姜尘就在城下!如此嚣张!如此跋扈!
暴怒的火焰在陈友谅胸腔中疯狂燃烧,几乎要将他理智焚毁!他放在栏杆上的手,指节捏得发白,微微颤抖。
“陛下息怒!身旁一名身着黑色绣金蟒袍、面容阴柔、眼神却锐利如鹰隼的中年文士低声劝道,他是陈友谅最信任的谋士,刘基(非朱元璋麾下刘伯温,同名)。刘基目光扫过城外,带着深深的忧虑,姜尘此獠,凶威滔天,更兼妖法莫测。其辱骂叫阵,意在激怒陛下,乱我军心!陛下切不可中计!当依仗坚城,固守待援!待其师老兵疲,再”
“固守?待援?陈友谅猛地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刘基,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嘶哑尖利,朕的怒涛军没了!张必先死了!湖广大半沦陷!援兵?援兵在哪里?徐寿辉?朱元璋?他们巴不得朕死!巴不得看朕的笑话!固守?难道要朕看着那姜尘小儿在城下耀武扬威?看着朕的爱将头颅受辱?”
他猛地一指城外,指向军阵中央那道身影,咆哮道:“你看看他!看看那个泥腿子!他以为他是谁?他以为破了乌江,杀了张必先,就能在朕的武昌城下撒野?就能把朕踩在脚下?做梦!朕是大汉皇帝!是真龙天子!岂容此等妖魔猖狂——!”
“陛下!小不忍则乱大谋啊!刘基急声再劝”
“忍?朕忍够了!陈友谅一把推开刘基,眼中只剩下疯狂的怨毒和一丝被逼到绝境的歇斯底里!他猛地抽出腰间象征皇权的九龙宝剑,剑锋首指城外姜尘!”
“姜尘——!声音如同受伤野兽的凄厉咆哮,借助内力,响彻城头!”
“你这黔地爬出来的泥鳅!妖魔转世的孽畜!杀我爱将!辱朕天威!朕今日——定要将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给朕——放箭——!放箭射死他——!陈友谅彻底失去了理智,疯狂地挥舞着宝剑下令!”
嗡嗡嗡——!
城头早己绷紧神经的弓弩手,在督战队钢刀的威逼下,下意识地松开了弓弦!瞬间!数千支利箭如同飞蝗,带着凄厉的破空声,朝着城外军阵中央、那道玄甲红披的身影,以及他周围数十丈范围,攒射而下!箭雨遮天蔽日!
“主公小心!尘哥!”
牛夯、林大石失声惊呼!
面对那足以将钢铁射穿的密集箭雨,我端坐马上,纹丝不动!嘴角甚至勾起一抹冰冷而嘲讽的弧度!
体内九阳气血如同被挑衅的怒龙,轰然咆哮!筋骨齐鸣如金铁交击!一层淡淡的、肉眼可见的淡金色光晕,瞬间覆盖全身!
叮叮当当叮叮当当——!
无数箭矢射在淡金色光晕之上,发出密集如雨打芭蕉般的脆响!精铁打造的箭头,如同撞上了最坚硬的神铁,纷纷扭曲、折断、弹开!竟无一支能穿透那层看似稀薄的光晕!甚至连我胯下的黑马,都被那层光晕笼罩,毫发无伤!
箭雨过后,我依旧端坐马上,玄甲红披,纤尘不染!只有脚下周围的地面上,插满了密密麻麻折断的箭杆!
“嘶——!”
城墙上,倒吸冷气的声音响成一片!所有守军都如同见了鬼魅,眼中的恐惧瞬间达到了顶点!陈友谅更是脸色惨白,握着宝剑的手剧烈颤抖,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怪、怪物!他刀枪不入!惊恐的尖叫在城头炸开!”
“陈友谅!冰冷的声音如同九幽寒冰,灌注了九阳霸体的力量,清晰地压过所有喧嚣,炸响在武昌城上空!”
“你就这点本事?”
“躲在龟壳里放冷箭?”
“连给老子挠痒痒都不够格!”
我缓缓抬起手中的破军棍。冰冷的棍身因为兴奋和渴望而微微震颤,暗红的血纹如同活物般流淌。
“既然你不敢出来——”
“那老子——就进去找你!”
话音落下!
我双腿猛地一夹马腹!黑马发出一声兴奋的长嘶,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单人独骑,朝着武昌城那高达十丈、厚重如山的巨大城门,狂飙突进!
“拦住他!放箭!放滚木礌石!火油!城墙上,陈友谅发出惊怒交加的嘶吼!”
然而,晚了!
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
在陈友谅、刘基难以置信的注视下!
在守军士卒吓得的瞬间!
我手中的破军棍,挟带着凝聚到极致的恐怖力量,对着那包着厚重熟铁、重逾万斤的巨大城门,悍然刺出!
“碎——岳——!”
轰隆隆轰隆隆——!
一声震耳欲聋、如同天崩地裂般的巨响!
武昌城那巨大的城门,如同被无形的巨神之锤正面轰中!中心处,一个巨大的、边缘扭曲撕裂的恐怖凹陷瞬间出现!无数蛛网般的裂痕以凹陷为中心,疯狂蔓延至整个城门!城门后面沉重的门栓,发出不堪重负的、令人牙酸的呻吟断裂声!
整段城墙都在剧烈摇晃!城楼上的瓦片簌簌落下!守军士卒站立不稳,惊呼摔倒!
虽然没有像思州城门那样被一击贯穿,但这撼动城墙的恐怖威势,足以让所有人心胆俱裂!
“吼吼——!”
就在城门遭受重击、城墙摇晃、守军心神失守的瞬间!潜龙寨军阵中爆发出山崩海啸般的狂热战吼!
“主公威武——!”
“踏平武昌——!”
“杀——!”
牛夯、林大石如同被注入了狂暴因子,赤红着眼,挥舞兵器,率领着被神魔伟力彻底点燃的八千虎狼,如同黑色的怒涛,朝着那摇摇欲坠的城门、朝着那混乱不堪的城头,发起了排山倒海般的总攻!
“顶住!给朕顶住——!陈友谅在城楼上发出绝望的嘶吼,声音却淹没在了震天的喊杀与恐怖的撞击声中”
武昌攻城战!
以最霸道!最酷烈的方式!
拉开了血腥的序幕!
而此刻,无人注意到。
中军大帐方向。
玄真子枯槁的身影立于高坡,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武昌城中心。就在城门遭受重击的刹那!
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如同墨汁般的漆黑阴煞之气,混合着无数凄厉怨毒的尖啸,猛地从武昌城中心区域冲天而起!瞬间凝聚成一个覆盖了小半个城池的巨大、扭曲的黑色漩涡!漩涡缓缓旋转,散发出令人灵魂冻结的恐怖吸力!
九幽玄煞阵——发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