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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阳光透过没拉严实的窗帘缝隙，吝啬地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斑。空气里浮动着细小的尘埃，无声地旋转、飘落。苏梦瑶蜷缩在客厅沙发的一角，身上还是那件皱巴巴的鹅黄色连衣裙，像一朵被遗忘在角落里迅速枯萎的花。她下巴抵着膝盖，眼神空洞地望着茶几上早己冷却的半杯水，手机屏幕暗着，孤零零地躺在一旁。
几天了？
时间失去了刻度，只有心口那团冰冷的、沉重的钝痛是真实的。那个海滩上追逐嬉闹的画面，那个女人靠在他怀里的笑容，像烙印一样死死刻在脑海里，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尖锐的痛楚。她试图不去想，可思绪像脱缰的野马，总是不由自主地狂奔回那个绝望的夜晚，合上电脑时冰冷的触感和几乎要将她撕裂的呜咽。
冰箱里几乎空了。除了几瓶冰凉的矿泉水和半盒过期的酸奶，再无他物。饥饿感偶尔会迟钝地传来，但一想到食物，喉咙就像被堵住，胃里翻江倒海。她懒得动，也不想吃。整个世界都褪去了色彩，只剩下灰白和那刺眼的、虚假的海滩阳光。
“叮咚——叮咚——”
门铃声突兀地响起，像石子投入死水，只激起微弱的涟漪。苏梦瑶迟钝地转动了一下眼珠，没有动。
门铃声固执地持续着，接着是钥匙转动锁孔的声音。门被推开，王子涵带着一身室外的热气和担忧闯了进来。
“梦瑶？你在家吗？打你电话怎么不接？急死我了！”王子涵的声音在看到沙发角落里那个蜷缩的身影时戛然而止，随即被浓浓的惊愕和心疼取代。“我的天！你怎么……搞成这样？”她快步走过去，目光扫过苏梦瑶苍白憔悴的脸、空洞的眼神和旁边空荡荡的冰箱，眉头紧紧锁起。
“我没事……”苏梦瑶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砂纸摩擦过喉咙。她试图扯出一个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没事？你看看你自己！”王子涵蹲下身，握住她冰凉的手，“脸色这么差，冰箱也空了……是不是没吃东西？是不是……因为那个视频？”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声音放得很轻。
“视频”两个字像针一样刺进苏梦瑶的神经。她身体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空洞的眼神里瞬间涌上巨大的痛苦和泪水，嘴唇紧紧抿着，压抑着即将崩溃的情绪。
王子涵的心沉了下去，她立刻伸手，轻轻揽住苏梦瑶颤抖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好了好了，不哭不哭……”她拍着苏梦瑶的后背，声音带着安抚，“我就知道……那个混蛋！看着人模人样，背地里竟然……”
“他骗我……”苏梦瑶终于忍不住，埋在王子涵肩头，压抑了几天的委屈和痛苦化作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什么学术交流……都是假的……他是陪别人……去海边玩……”她的声音断断续续，泣不成声。
王子涵抱着她，感受着她身体的剧烈颤抖，眼神复杂地闪烁了一下。她沉默地听着苏梦瑶破碎的控诉，过了好一会儿，等她的哭声渐渐低下去，才犹豫着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刻意的、不确定的缓和：“梦瑶……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非常难过。换做是谁看到那样的画面……但是……”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有时候，眼见……也不一定为实？也许……也许事情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江北他……或许真有什么苦衷？”
“苦衷？”苏梦瑶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王子涵，脸上写满了受伤和难以置信，“什么苦衷？需要抱着别的女人？需要骗我说去开会？需要……和一个女人在沙滩上那样……”她说不下去了，那个画面再次让她心如刀绞。“涵涵，视频拍得清清楚楚！我亲眼看到的！”
王子涵看着苏梦瑶眼中深刻的痛苦和固执的认定，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她抽出纸巾，温柔地擦去苏梦瑶脸上的泪水，语气带着无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放弃：“好了好了，我不说了……看你这样，我说什么都像是在替他开脱。你先别想那么多了，好吗？身体要紧。我去给你弄点吃的，你想吃什么？粥？面？”
她站起身，走向厨房，试图翻找还能用的食材。冰箱门开合的轻微声响在寂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苏梦瑶重新缩回沙发角落，泪水无声地流淌。王子涵那句“也许事情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像微弱的火星，在她心湖的冰面上轻轻擦过，却没能点燃任何温度，反而被巨大的、冰冷的、亲眼所见的“证据”瞬间扑灭。苦衷？什么样的苦衷能解释那样的亲密？她只觉得更冷，更绝望。
***
与此同时，城市另一端，一间视野开阔、风格冷硬的书房内。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华的都市天际线，映衬着室内深色的胡桃木家具和真皮座椅的冰冷质感。江北背对着书桌，站在窗前，身形挺拔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他握着手机，指节微微泛白。
听筒里传来一个低沉、威严、带着久居上位者不容置疑口吻的男声，正是他的父亲。
“……这次在M国，和**你姐姐**一起处理的这个项目，收尾很漂亮。对方很满意。”父亲的声音带着一丝公式化的赞许，但更多的是对结果的宣告，“你的表现，比我想象的要沉稳。”
姐姐？
江北的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那个在视频里和他拥抱、在沙滩上和他追逐打闹的栗色长卷发女人……他眼前闪过苏梦瑶穿着鹅黄裙子在机场等待的身影，心口莫名地一抽。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声音听不出情绪。
“你也不小了，”父亲的声音继续传来，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安排，“等高中毕业，进了大学，就该慢慢接触家族核心的事务了。光耀那边，你先从熟悉流程开始……”
江北的目光落在窗外川流不息的车河上，那些细小的光点汇成冰冷的洪流。他沉默了几秒，再开口时，声音依旧平稳，却带上了一种不容忽视的、近乎固执的冷静：
“爸，我说过，我对接手家族企业没有兴趣。等我大学毕业，我想做什么，到时候我自己会选。现在，”他顿了顿，清晰地吐出最后几个字，“请让我先把手头的事情做完。”
电话那头陷入短暂的沉默。无形的压力透过电波弥漫开来，仿佛能听到父亲指节敲击桌面的声音。几秒钟后，父亲的声音再次响起，威严依旧，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硬和警告：
“江北，你是江家的儿子。有些事情，不是你一句‘没兴趣’就能推掉的。大学西年，足够你想清楚。我等着你做出‘正确’的选择。”
通话脆利落地挂断，听筒里只剩下忙音，单调而冰冷。
江北缓缓放下手机，指尖残留着金属的凉意。他没有立刻转身，依旧望着窗外那片璀璨却冰冷的灯火。书房里巨大的沉默笼罩着他，父亲最后那句“正确选择”像沉重的枷锁悬在头顶。而心口那份因为苏梦瑶而产生的、难以言喻的烦躁和一丝莫名的不安，在家族责任的冰冷压力下，显得更加沉重而复杂。他需要处理的事情，似乎远不止一件。窗外的霓虹闪烁，映在他深邃的眼底，却照不进半分暖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