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露渐重,打湿了窗台上的兰草,也浸湿了福尔康鬓角的发丝。他站在小燕子的房门外,听着里面传来的均匀呼吸声,嘴角的笑意就没散过。方才阿玛的话像一颗定心丸,让他悬了许久的心终于落了地,连带着夜风都染上了几分甜意。
他轻轻推开门,月光顺着窗缝溜进来,在地上织出一道银线。小燕子还在睡,大概是白天闹得太疯,此刻睡得格外沉,怀里的抱枕被踢到了脚边,一只胳膊露在外面,手还保持着抓东西的姿势,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福尔康走过去,弯腰捡起抱枕,又小心翼翼地把她的胳膊放进被窝里。指尖触到她温热的皮肤,像触到了一团暖火,烫得他心头微微一颤。他在床边坐下,借着月光,细细看着她的睡颜——睫毛很长,鼻梁小巧,嘴唇因为睡久了,泛着淡淡的粉,连额前那几缕调皮的碎发,都透着说不出的可爱。
“等过了这关,就带你去济南看看。”他低声呢喃,声音轻得怕惊醒她,“你不是总问夏雨荷阿姨是什么样的吗?咱们去大明湖畔,看看你紫薇姐姐长大的地方,看看那里的荷花是不是真的像诗里写的那样好看。”
他想象着两人并肩走在大明湖畔的样子,小燕子肯定会追着蝴蝶跑,会指着湖里的荷叶问“这能包饭吃吗”,会吵着要坐船,闹得船家首笑。而自己,就跟在她身后,替她提着裙摆,帮她挡着太阳,看她笑得像个孩子,那样的日子,想想都觉得心头发暖。
不知不觉,天快亮了,东方泛起一抹鱼肚白,透过窗纸,在地上投下淡淡的光。福尔康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床上的小燕子,替她掖了掖被角,才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刚走到院子里,就见福伦穿着朝服,正站在石阶上等着,身后跟着几个随行的侍卫。见福尔康出来,福伦点了点头:“我这就进宫,你在家守着,莫要出乱子。”
“阿玛放心。”福尔康躬身相送,看着父亲的身影消失在巷口,心里又开始七上八下起来。皇上会答应吗?会不会觉得阿玛在胡闹?会不会怪罪福家?无数个念头在他脑子里打转,像团乱麻。
他回到府里,坐立难安,一会儿走到院子里,看着天上的云发呆;一会儿又跑到小燕子房门外,听着里面的动静,生怕她醒了发现自己不在,会胡思乱想。
日头渐渐升高,照得院子里暖洋洋的,廊下的鸟儿叽叽喳喳地叫着,可福尔康却觉得这等待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他甚至开始盘算,若是皇上不答应,他该怎么带着小燕子走——是乔装打扮,还是求永琪帮忙?是往南走,还是往北去?
就在他想得入神时,一个小厮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大少爷!老爷回来了!在正厅等着您呢!”
福尔康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拔腿就往正厅跑,脚步快得像风,连鞋都跑掉了一只也没察觉。
刚冲进正厅,就见福伦坐在太师椅上,手里端着茶盏,脸上看不出喜怒。福尔康喘着粗气,站在门口,声音发颤:“阿玛……皇上……皇上怎么说?”
福伦放下茶盏,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那笑容在脸上漾开,连花白的胡子都跟着颤:“你这小子,倒是比为父还急。”
他顿了顿,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尽量平稳的语气说:“皇上听了为父的话,沉默了半晌,最后叹了口气,说‘这丫头留在宫里,确实委屈了她’。”
福尔康的心跳瞬间快得像要蹦出来,眼睛瞪得圆圆的,屏住了呼吸。
“皇上说,”福伦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小燕子虽不是他亲生,却也疼了这些日子,见她能得偿所愿,觅得良人,他也高兴。他准了,准小燕子褪去还珠格格的身份,以民间女子的身份,嫁入福家。”
“轰”的一声,福尔康只觉得脑子里炸开了烟花,无数的喜悦涌上来,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他想说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咧着嘴笑,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哗哗地往下掉。
“傻小子,哭什么。”福伦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皇上还说,等你们成了亲,让你常带着小燕子进宫看看,他……他还等着看小燕子爬树呢。”
福尔康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父亲,哽咽着说:“阿玛!谢谢您!谢谢您!”
福伦拍着他的背,眼里也泛起了湿意:“傻小子,能看到你得偿所愿,为父也高兴。快去告诉你那小燕子吧,想必她听了,定会乐得蹦起来。”
福尔康用力点头,转身就往外跑,这次是真的飞起来了,心里的欢喜像潮水,淹没了所有的不安和紧张。他要去告诉小燕子,告诉她,她自由了,她可以回到她喜欢的地方去了,她可以永远做那个无拘无束的小燕子了。
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他奔跑的背影上,像镀了一层金。远处,似乎己经能听到小燕子醒来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迷糊,喊着“尔康”,那声音里,满是他期待了许久的,自由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