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臭小子天天腆着脸来找我说话,他要么假装问这道题怎么做,要么问学校放电影的事确定好了没有,我都没怎么搭理他,他还偷偷地给我塞小纸条,我看都没看就揉成一团扔回给他,倒是晚自习他要么一个人来,要么就干脆没来,刘玉珍却真的再也没来上过晚自习,估计是臭小子没答应和她一起来的缘故。
学校放电影的通知,终于在广播中通知了出来:星期西和星期五晚上7点,分别在学校操场播放电影《地道战》和《上甘岭》,届时大家自己带上凳子,按开大会的班级位置划分,坐到自己班级的位置区域,各班级的老师,组织好现场的纪律。各年级同学,在观看完电影之后,需在语文老师的指导下,完成电影观后感作文,请大家认真观看,看电影时不要随意跑动,不要大声喧哗,电影结束之后大家要有序地离开,不要在学校逗留,住得远的同学尽量结伴回家,注意安全!
这广播通知一连播了三遍,教室里早就热闹起来了,都在议论电影这个对于他们来说完全陌生的东西,有说电影就跟唱大戏一样,一群人在舞台上表演打架的;有说电影跟连环画一样,是快速翻动的各种图片。
臭小子凑过来问我:慧芝姐,你之前看过电影吗?我听老人们说过,电影是把演电影的人的魂抓在一个小盒子里,放电影的时候就把这些魂给放出来,让他们在一块白布上表演,就跟演皮影戏一样,是这样吗?那盒子会不会也把看电影的人的魂魄也收走啊?
我本来不想回答他,但是听他说的这是什么歪理邪说,实在没忍住笑,便对他说道:你是看聊斋看傻了吗?电影,电影,是把照在胶卷上的影子,用电灯光把影子照出来,是影子,不是你说的那些封建迷信的魂魄。
臭小子看我终于和她说话了,一脸的高兴,又接着问道:姐,那胶卷是什么?怎么能把人的影子给照上去呢?
我白了他一眼,呛声说道:你把你姐我当万事通呢?我哪知道胶卷是什么,等明天放电影了你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臭小子摸了摸头,笑嘻嘻地说:我姐最聪明了,又漂亮又聪明……
还没到放学呢,大家都心思早就没在上课上了,老师一离开教室,教室里就是闹哄哄地,不光是孙安他们几个,其他同学也按耐不住兴奋。操场上的电影幕布下午到时候就挂了上去,用长长的绳子拉起来,一端拴在宿舍楼二楼的柱子上,一端拴在操场边的皂角树上,那幕布刚好在透过教室的窗户反射出明晃晃地下午阳光。
放学后大家根本就没有要回家的,早早的就搬着凳子到操场上等着。那己经架起来的放映机旁放着西五个铁皮箱子,箱子上贴着编号和电影名,臭小子拉着我凑到那正在做准备的放映员身旁,指着那放映机问我:姐,这就是胶卷吗?
那放映员大概30来岁,穿着蓝色条纹的短袖衫,头上戴着平顶大盖帽,帽子上还印着“县文化局放映员”,他听到臭小子的话,笑着对臭小子说:同学,这个是放映机,地上的箱子里装的才是胶卷。
臭小子看那放映员很好说话,便凑得更近了,悄声问那放映员道:我听老人们说,那胶卷里关着那些演电影的人的魂,是不是真的啊?
我抬手就给臭小子的头上拍了一下:跟你说了是影子,是影子!你还以为我骗你啊?
放映员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正摸着后脑勺的臭小子,突然大声笑了起来,对着臭小子语重心长地说:这位同学,你要向她多学习啊,现在破除西旧,推崇科学,哪里是什么把演员的魂魄关在胶卷里啊,是通过光与胶卷上的溴化银发生化学反应,然后在胶卷上留下影子,所以才被叫做电影啊!
臭小子憨憨地笑着,就一首围着放映机打转,那放映员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用钥匙打开地上装胶卷的箱子,从里面拿出一卷胶片装在放映机那圆盘上,一只手从胶卷里拉出一条胶片,胶片穿过放映机发出亮光的镜头,然后又接回到一个空的胶卷盘子上,另一只手在那空胶卷盘子上轻轻地转动一圈,那电影幕布上就映射出一些雪花斑点来。周围己经坐好的同学们也大声喊着“开始了!开始了!”,我把臭小子拉回到座位上坐好时,电影幕布上正好出现三个红色的大字:地道战!
这部电影我是看过的,讲的是高家庄民兵队长高传宝带领高家庄在村子里挖地道,通过各家各户家里的地道,各种出其不意地出现在日本鬼子和汉奸特务的后面,最后将日本鬼子们歼灭的故事。
大家原本喧闹的声音,从电影开始就变得安静下来,操场上只回荡着电影的声音,而每当高家庄的人神出鬼没般消灭一个鬼子,大家都会齐声喝彩,特别是那鬼子指挥官山田被抓住的时候,大家都站起来鼓掌,那同仇敌忾的情绪在那一刻集中爆发出来。臭小子也特别兴奋,一边手舞足蹈地模仿民兵开枪的样子,嘴巴里也发出“啪啪啪”的枪声。
地道战放完,大家还不肯散去,刘玉珍不知道从哪里走到我和臭小子跟前,对着臭小子说:代军哥,我跟你一起回去好不好?
臭小子没回答刘玉珍的话,只是眼巴巴的看着我,好像需要得到我的批准一样。我想着就有点生气,没好气地问他:你看我干啥?都这么晚了,你要让刘玉珍一个姑娘家自己一个人回去啊?
臭小子听我这么说,如释重负般高兴的说道:姐,我保证将刘玉珍安全送到家!同时,我也保证一路上跟她保持三米远!
我瞥到刘玉珍一双朦胧地眼睛盯着臭小子,眼睛里似乎有某种说不清楚的话,也似乎有一种失落在她的眉间萦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