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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玥老师的离世，像一层沉重的阴霾，久久笼罩在苏圆圆心头。悲伤并未随时间完全消散，反而沉淀为一种更深的、对自身命运的清醒认知。那柄悬于头顶的幽蓝薙刀，从未如此刻般清晰。
客厅里，只剩下她和阴影中沉默的红斗篷身影。空气凝滞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苏圆圆抱着膝盖坐在地板上，没有抬头看那片暗红，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平静，却又像易碎的玻璃：“成刑。”
“……嗯。”阴影里的回应依旧简洁，却似乎比平时更低沉。
“我的悬赏令……如果，我是说如果，”她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地板缝隙，“如果它真的稳定下来了，显示出了死因……你会……按约定，收走我的灵魂吗？就在那一刻？”
问题首白得残忍，像一把冰锥刺向两人之间那层名为“一年之约”的、脆弱不堪的窗户纸。
成刑的身影在阴影里纹丝不动，兜帽深埋。沉默持续了很久，久到苏圆圆几乎以为他不会回答，或者会像往常一样用“规则”搪塞过去。
终于，那个平板冰冷的声音响起，没有一丝犹豫，没有一丝波澜，像在宣读一份早己注定、不容更改的判决书：
“会。”
“悬赏令既出，灵魂必收。”
“规则，就是规则。”
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铁锤，重重砸在苏圆圆的心上。虽然早有预料，但亲耳听到他如此斩钉截铁、不带任何感情地说出来，那股寒意还是瞬间从脚底窜遍全身，让她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哆嗦。
她慢慢抬起头，泪光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没有落下。她看着那片深沉的兜帽阴影，仿佛想穿透它，看清他此刻的表情。是冷漠？是无奈？还是……也有一丝挣扎？
“哪怕……”她的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却异常清晰，“哪怕……你对我……”
她没有说完，但未尽之意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
成刑的身影似乎僵硬了一下。他握着薙刀的手指，极其轻微地收紧了一瞬。但他没有回应这个“哪怕”。只是用沉默，筑起了一道冰冷的墙。
巨大的悲伤和一种近乎绝望的勇气席卷了苏圆圆。规则？铁律？冰冷的生死界限？她只剩下不到一年的时间了！她不想再活在恐惧和等待里！她不想再隔着这该死的规则！
她猛地从地上站起来，因为动作太快而有些眩晕。她不管不顾地冲到成刑面前，距离近得能感受到他斗篷上散发出的、带着硫磺味的冰冷气息。她仰着头，泪水终于滚落，顺着脸颊滑下，滴落在地板上。
“成刑！”她看着他兜帽下那隐约的轮廓，声音带着哭腔，却充满了孤注一掷的决绝，“我知道规则！我知道你要杀我！我知道我快死了！这些我都知道！”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说出了那个在她心底盘旋了无数个日夜、疯狂又卑微的请求：
“可是……在这最后的时间里……”
“我们……谈恋爱吧！”
“像真正的情侣那样！”
“好不好？”
她伸出手，不是去抓他的武器，而是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想要去触碰他隐藏在斗篷下的手。她的眼神充满了哀求和炽热的光芒，像飞蛾扑向最后的烛火。
“就……就假装没有那个该死的悬赏令！假装没有地狱和天堂！假装……我们只是两个普通人！”她的声音哽咽着，带着浓重的鼻音，“让我……在死之前……真正地……爱一次……也被爱一次……好不好？”
她的指尖，几乎要碰到他冰冷的斗篷布料。
成刑的身体如同被最强大的定身咒击中！兜帽下的阴影里，那双浅色的瞳孔剧烈地收缩着！他能清晰地看到少女脸上滚烫的泪珠，感受到她指尖传来的、属于生者的、绝望而炽热的温度。那温度像烙铁，灼烧着他冰冷的灵体！理智在疯狂地拉响警报——规则！界限！职责！天堂的注视！地狱的追杀令！撒旦的警告！每一条都足以将他和她碾得粉碎！
他应该立刻消失！他应该厉声呵斥！他应该用最冰冷的话语粉碎她这荒谬绝伦的妄想！
然而——
当她的指尖，带着孤注一掷的颤抖，终于轻轻拂过他冰冷的斗篷下摆，触碰到他那只紧握着薙刀、指节己然发白的手背时……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冰冷的死亡气息，与炽热的、带着泪水的生之渴望，在这一点微小的触碰中轰然对撞！
成刑感觉到自己构筑了几百年的、名为“规则”和“职责”的冰冷壁垒，在那绝望而勇敢的触碰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细微的碎裂声。
他猛地闭上了眼睛（虽然没人能看到）。兜帽深埋下的娃娃脸上，牙关紧咬，肌肉绷紧到极致。灵魂深处，地狱的烙印在灼烧，撒旦的咆哮在回响，但另一种更汹涌、更陌生的、几乎要将他撕裂的情感洪流，正咆哮着冲破堤坝！
许久，许久。
久到苏圆圆眼中的光芒一点点黯淡下去，手臂也因绝望而无力地垂下。
一个极低、极哑、仿佛从灵魂最深处、历经了千难万阻才艰难挤出来的声音，如同叹息般，在寂静得可怕的房间里响起：
“……好。”
---
城市的另一端。灯红酒绿的酒吧街后巷。
吴麒麟烦躁地踢开脚边一个空易拉罐，发出刺耳的噪音。他刚从一家酒吧出来，被几个狐朋狗友灌了不少酒，又被苏圆圆那个“死神男友”（他至今心有余悸）吓破了胆，心情郁闷到了极点。他摇摇晃晃地走在潮湿肮脏的后巷里，嘴里骂骂咧咧。
“妈的……苏圆圆……装什么清高……还有那个红衣服的怪物……都给老子等着……”他醉眼朦胧，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操！”他骂了一声，低头看去。绊倒他的，是墙角一堆废弃建筑垃圾里露出的一个东西。
那东西不大，只有巴掌大小，形状很不规则，像一块被暴力掰下来的、棱角分明的黑色积木。材质非金非石，入手冰凉刺骨，沉甸甸的。最诡异的是，它的表面布满了极其复杂、不断变幻流动的暗红色纹路，那些纹路像是有生命般，在昏暗的光线下微微蠕动，构成一幅幅扭曲、痛苦、充满了无尽绝望和混乱意味的微型图景！凝视久了，仿佛能听到无数灵魂在其中哀嚎嘶吼！
“什么鬼东西？”吴麒麟嘟囔着，酒意醒了几分。这东西虽然诡异，但那种冰冷沉重的质感和不断变幻的暗红纹路，却莫名地吸引着他，仿佛与他灵魂深处某种东西产生了共鸣。他鬼使神差地弯腰，把它捡了起来。
就在他的手指触碰到那黑色积木的瞬间！
嗡——！
一股极其隐晦、却又无比深邃、仿佛来自世界最底层规则的波动，以积木为中心，无声地扩散开来！这股波动极其微弱，凡人根本无法察觉，但足以惊动某些特殊的存在！
同一时间，正在城市另一处高空、如同幽灵般巡视着下方芸芸众生的杰克斯，那巨大的、包裹在翻滚黑雾中的身影猛地一顿！
他肩上扛着的巨大镰刀，那幽暗的刃口毫无征兆地剧烈嗡鸣起来！仿佛遇到了某种让它极度渴望又极度忌惮的东西！镰刀上那些凝固的哀嚎灵魂面孔，此刻竟扭曲着，显露出一种混合着恐惧和贪婪的诡异表情！
“嗯？！”杰克斯兜帽下那团翻滚的黑雾瞬间凝滞！一股远比发现苏圆圆这个“异常”时更加震惊、更加狂热的意念从他身上爆发出来！
他的“视线”如同最精准的雷达，瞬间锁定了波动传来的方向——那条肮脏的后巷！锁定了那个醉醺醺、正低头看着手中诡异积木的年轻人类——吴麒麟！
“……地狱绘图？！”杰克斯那砂砾摩擦般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平日的玩味和掌控感，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和……一种近乎贪婪的狂喜！“遗失的碎片？！竟然……在一个凡人的灵魂转世者手里？！”
他巨大的身影在空中瞬间变得模糊！浓郁的黑暗如同沸腾般包裹着他，下一秒，他己如同瞬移般，悄无声息地降临在了那条后巷的入口阴影处！
巨大的镰刀被他单手紧握，刃口指向巷子里毫无所觉的吴麒麟和他手中那块散发着不祥波动的黑色积木。黑雾下的“目光”，充满了赤裸裸的占有欲和冰冷的杀机。
“踏破铁鞋无觅处……”杰克斯的声音低沉而危险，如同毒蛇锁定猎物，“罪恶天使……你的遗产……归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