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洞内,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流淌。藤蔓缝隙透入的天光由惨白转为昏黄,预示着白昼将尽。角落里,李婶三人依旧昏迷,但气息平稳,显然墨老留下的手段在持续生效。
林小虎盘膝坐在干燥的茅草上,那枚温润的青色玉简紧贴在他的额头。他双目紧闭,眉头紧锁,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混合着尚未干涸的血污滑落。他的身体微微颤抖,并非因为伤痛(墨老的灵乳和玉简中的法诀正在飞速修复他的内伤),而是源自神魂深处那汹涌澎湃的信息洪流和一种全新的、撕裂般的“感觉”!
玉简中蕴含的信息浩瀚如海,远超他贫瘠的想象。墨老关于符箓基础“点、线、面、势”的阐述,精微玄奥,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打着他固有的认知。那些原本在林风指导下、依葫芦画瓢的笔划轨迹,此刻被赋予了更深层次的意义——“点”是灵机汇聚,“线”是能量流转的脉络,“面”是符箓威能的承载,“势”则是引动天地灵韵的关键!
而真正让他灵魂震颤的,是玉简中记载的引导“血炼通感”天赋的入门法诀!
“血炼通感,非眼观,非耳闻,乃心神交感,以血为媒,以念为引,首达万物灵性本源…”法诀开篇的文字如同烙印,深深刻入他的脑海。
他尝试着运转法诀,将残存的所有意念凝聚,摒弃外物干扰,将心神沉入指尖——那曾经无数次接触虫壳粉、铁线蕨汁液、绘制符箓的地方。一种奇异的剥离感传来,仿佛灵魂的一部分被强行抽离,化作无形的触须,探向他身前地面上,一块被他无意中带进洞内的、沾着泥土的普通岩石碎片。
嗡!
意识仿佛瞬间坠入一片混沌的微光世界!不再是岩石的冰冷坚硬外表,而是“看”到了构成这块岩石的无数细微颗粒!感受到了颗粒间微弱却存在的土属性灵气!甚至“触摸”到了颗粒内部那极其细微的能量流动轨迹和结构缝隙!这种感知不是视觉,更像是一种全方位的、首达本质的“触觉”和“共鸣”!粗糙、沉重、带着大地的脉动…这便是这块岩石碎片的“灵性”!
这便是“血炼通感”的真正面目!以自身精血灵气为引,心神为桥,首接感知物质最本源的结构与能量特性!
“噗!”林小虎猛地喷出一小口鲜血,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强行催动这种天赋,对心神的消耗是巨大的!那种强行将自身感知与异物本源相连的感觉,如同将灵魂撕裂又重组,带来难以言喻的痛苦和眩晕感!他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要被那岩石碎片同化,沉沦在那片混沌的土灵世界中!
“守住心神!念即是我,我非是念!感而不融,引而不滞!”玉简中的警示法诀如同洪钟在脑海中炸响!林小虎猛地惊醒,强行切断那沉沦的“通感”,意念如同受惊的鱼儿,瞬间收回体内!
剧烈的喘息在石洞内响起。林小虎浑身被冷汗浸透,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指尖传来阵阵空虚的刺痛,那是心神透支的体现。但他眼中,却闪烁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兴奋光芒!
他“看”到了!真的“看”到了物质的本质!虽然只是一块普通的石头,虽然过程痛苦艰难,但这扇门…被他推开了!
他立刻看向旁边散落的、从青岚山带出来的最后一点“家当”:几块蕴含微弱金灵气的兵器碎片,一小撮精磨的虫壳粉,还有半瓶铁线蕨汁液上清液。
他强忍着眩晕和指尖的刺痛,再次运转法诀,将心神小心翼翼地探向一块兵器碎片。
嗡!
意识再次沉入!这一次,感知到的是一片更加锐利、更加活跃的微光世界!冰冷的金属质感,锋锐的灵气粒子如同细小的刀锋般游走,结构比岩石更加致密坚硬!他尝试着去“引导”那些细小的金属粒子,却发现它们如同桀骜不驯的烈马,根本不听使唤,反而差点割伤他探入的心神触须!
“引而不滞…引而不滞…”林小虎默念法诀,不再强行引导,而是用心神去“描绘”那些金属粒子的轨迹,去“感受”它们排列组合的规律…渐渐地,一种模糊的、关于如何利用自身灵力去“安抚”甚至“引导”这些金属粒子的念头,开始浮现…
他如饥似渴地感知着虫壳粉的土金混合属性,感知着铁线蕨汁液中蕴含的木水生机…每一次尝试都伴随着巨大的心神消耗和痛苦,每一次失败都让他更加清晰地认识到自身能力的极限和技巧的不足。但他没有停下,如同一个在沙漠中跋涉的旅人,疯狂地汲取着每一滴甘泉。
就在林小虎沉浸在这种痛苦而充实的感悟中时——
石洞深处,另一间被墨老简单隔出的静室内。
林风依旧躺在简陋的石床上,昏迷不醒。但他的识海深处,却如同沸腾的熔炉!
千年石髓灵乳的磅礴生机己被“蕴灵符种”吸收殆尽,符种三色流转的光芒趋于稳定,体积比之前凝实了一圈,核心那点纯粹的金芒如同星辰般璀璨,土黄光晕厚重如大地,边缘的木青生机勃勃如同初春的森林。符种内部,无数细微的三色符纹自行衍化、组合,构筑着更加精妙复杂的循环结构,一丝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懵懂灵性,在符种核心的金芒深处悄然孕育、跳动。
林风的意识,如同一个旁观者,又如同一个掌控者,沉浸在这符种衍化的玄妙过程中。无数关于符箓本源的感悟如同清泉流淌心间。他对“磐石符基”的理解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深度,甚至开始模糊地触及“五行流转”更深层的奥义——相生相克,循环不息。
就在这时,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某种“渴望”与“指引”的奇异波动,从符种深处悄然散发出来。这股波动极其隐晦,穿透了静室的阻隔,如同无形的涟漪,轻轻拂过旁边石洞中,正全神贯注进行“血炼通感”的林小虎。
嗡!
正在艰难感知一块虫壳粉内部土金结构的林小虎,身体猛地一震!他感觉一股温润、厚重、带着难以言喻秩序感的奇异力量,如同暖流般注入了自己探出的心神触须之中!原本如同隔雾看花、混沌一片的虫壳粉内部结构,在这股力量的“照耀”下,瞬间变得清晰无比!
他清晰地“看”到了土属性微粒的厚重承载,看到了金属性微粒的锋锐内敛,更看到了两者之间那微妙而稳固的结合方式!他甚至“感觉”到了如何用自身那微弱的土灵力,去更加高效地引导、融合这两种属性微粒!
“是…风哥?!”林小虎心中狂震!这股力量的感觉…与风哥胸口那符种的气息何其相似!虽然微弱,却带着一种本源的指引!
他来不及细想,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立刻引导着被“加持”过的心神,再次尝试绘制脑海中推演的一个简单的“能量节点”符纹——这是墨老玉简中记载的、比“三角锁”更基础、更核心的符箓单元。
嗤…
指尖蘸取混合好的符墨,落在一块相对平整的岩石薄片上(这是他目前能找到的最好载体)。在“血炼通感”和那股源自符种的奇异力量双重加持下,这一次的绘制,感觉截然不同!
笔尖划过岩石表面,不再是生涩的摩擦,而是一种奇妙的“共鸣”!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符墨中虫壳粉和汁液微粒的流动与融合,能感觉到岩石载体内部细微的能量通道!他引导着自身灵力,不再是粗暴的灌注,而是如同精微的刻刀,沿着岩石内部最顺畅的能量脉络,勾勒出符纹的轨迹!
嗡!
当最后一笔落下,那绘制在岩石薄片上的简陋“能量节点”符纹,骤然亮起一点微弱却异常凝练、稳定的土黄色光芒!光芒虽弱,却透着一股远超之前所有作品的“圆融”与“和谐”之感!仿佛这符纹并非画在岩石上,而是从岩石内部自然生长出来的一般!
成功了!而且品质极高!在风哥符种力量的无形引导下,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独立绘制出了一个蕴含本源意境的符箓单元!
林小虎激动得浑身颤抖,看向静室的方向,眼中充满了狂喜和感激。
然而,就在他心神激荡,与静室中林风符种散发的微弱波动产生更深层次共鸣的瞬间——
轰!!!
一股极其遥远、却带着滔天怨毒、血腥与恐怖魔威的阴冷气息,如同沉寂的火山猛然爆发,又如同来自九幽深渊的咆哮,跨越了无尽空间,狠狠地撞入了林小虎的感知,也如同冰冷的毒针,刺入了静室中林风那沉浸在符种衍化中的意识!
这气息…比青岚山时强大了何止十倍!充满了暴戾、混乱、以及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吞噬一切的贪婪!
血屠!他借助魔玉的力量,不仅伤势尽复,而且…变得更强了!那股锁定林风符种的、源于魔玉的阴冷联系,骤然变得清晰而致命!
“找到…你们了…”一个仿佛来自地狱、带着无尽怨毒和残忍快意的意念,如同冰冷的诅咒,顺着那股阴冷的联系,清晰地传递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