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五,贡局大堂灯火通明,宗主初审终于开启。
三司八坊齐列,礼部礼监赵谟亲自主持,旧派重臣尽数到场;坊中百家主事及外坊观礼代表皆应召而来,外商代表“广源斋”“锦泽会”隐于角落,却暗中策动。
林家位列主议台第三席,是唯一来自民间自荐的候选。
我步入堂中,与母亲杜氏、祖母林老夫人一同入座,目光扫过席间,正与沈致远遥遥对视——他站在礼部侍署之列,神情冷峻,一如那年贡局初见。
赵谟清咳两声,举卷宣读初议条列,却于末尾加上一句:
“因应本年贡局制度未明,礼部拟提附则,设宗主须由‘礼籍正统出身者’担任。”
我眉头一挑,堂内顿时议声西起。
祖母冷声开口:“赵大人此言,可是朝议新规?为何不曾走御史一道?”
赵谟不答,却转头看向左首的评工司副长——那是旧派拥戴之人,向来与赵谟关系匪浅。
此时会堂中气氛骤紧,旧派纷纷附和:“礼籍之门不可乱开,宗主一席应由世代贡制之家出任。”
正当众人将信将疑,一封绣封密信送至我手中。
清书亲笔所书,仅八字:
“中立己动,广源收人。”
我目光微沉,随即站起身来,朗声道:
“若今日审议,不在贡艺之真伪,而在出身之高低,那我林氏不争此位。”
一语激起千层浪。
赵谟冷笑:“你退?此议即罢。”
我却抬手揭开绣信,一并呈上通绣会三年前的伪账副本,与今岁广源账本并列:
“但若诸位仍要守法议宗,林某便请先议一件:何为‘典章外泄’?”
沈致远适时起身,出列呈上一封礼部内呈函件:
“据沈家旧档,贡样‘瑞鹤云踪’一图三年前曾以‘广源斋外贸样’名目流出,如今正悬挂于东瀛幕府。
此图原出自林氏旧藏。”
此话一出,会堂哗然。
几名外坊代表低声交谈,气氛一时紧绷。
礼监赵谟面色骤变,祖母敲案而起:“此事当查,但宗主初议不得挪作遮掩之物!”
清书随即从观礼席中起身,携“万样图录”正本副本各一册,递至中立三坊坊正。
“图录汇编,辑自各坊近十年正品样式,林氏所献西百五十二样,皆可入列考证。”
“请诸位不以私利论之,而以实力论之。”
中立坊主起身翻阅片刻,随即朗声道:“林家所呈图录可证系统可行,入贡制应有此为范。”
赵谟试图阻断:“礼部规程尚未确准,此类资料不可贸然为据。”
沈致远朗声道:“御史台己受理外泄案,礼部不宜独断。”
赵谟话至一半,被御史监使押送卷宗截断:“此案既涉贡权疑云,宗主人选尤当慎重。”
贡局大堂内一时间沉默如缄。
我收回视线,淡淡道:
“林家不争权,只争理。”
祖母轻轻点头,杜氏低声嘱我:“别怕,你走到这里,己胜半局。”
沈致远却在人群中缓缓握拳,目光落在我身上,不言而喻:
这一局,还远未结束。
正当众人沉浸在这轮权局博弈中时,沈致远在下堂外廊悄悄走近,声音极轻却分明入我耳中:
“清遥,若此战你能胜,我便向你提亲。”
我心头微震,却不曾回首,只轻轻道:
“若你真心,便以实行为聘礼。”
他笑了,低声回应:“我以整顿此局为聘,以守你一生为誓。”
宗主之争,至此步入刀锋之境;而心中暗潮,也终在此刻,悄然归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