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铅灰色浓雾,如同拥有生命的粘稠实体,从破碎的车窗疯狂涌入,瞬间灌满了车厢的每一寸空间!
那股令人窒息的土腥与腐朽气息,混合着浓烈的血腥味和绝望的尖叫,首冲黄婆子的口鼻。
她佝偻的身躯承受了巨大的撞击,后背剧痛,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但刻在骨子里的本能,让她在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依旧死死地将怀中的襁褓护在胸口,用自己的身体作为最后的屏障。
“噗!”
一口滚烫的鲜血从她干瘪的嘴唇里喷出,溅在冰冷的车窗碎片上,迅速被涌动的灰雾吞噬。剧痛让她眼前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乘客的惨叫和金属扭曲的声音仿佛隔着一层厚重的棉花。她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迅速失温,生命力如同沙漏般流逝。
然而,就在这濒死的混沌中,一种更强烈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恶意,穿透了肉体的剧痛,如同毒蛇般缠绕上来!
那些涌入车厢的灰雾,并非无意识地弥漫,它们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无视了其他挣扎哀嚎的乘客,疯狂地、有目的地向着她——或者说,向着她怀中那个微弱生命——汇聚而来!
浓稠的灰雾在她身边翻滚、凝聚,仿佛要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茧!无数冰冷、无形的手爪穿透雾气,带着贪婪和毁灭的气息,狠狠抓向她怀中的襁褓!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怨煞的目标只有一个:彻底掐灭这丝微弱的光,了结谢乾留下的最后一点血脉!
“滚…开!”黄婆子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嗬嗬声,如同破旧的风箱。她试图再次举起那根能驱邪的漆黑木锥,但右臂如同灌了铅,沉重得抬不起来。木锥在混乱中早己脱手,不知滚落何处。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谢太爷…老婆子我…尽力了…这谢家的孽债…太重了…
就在她的意识即将被黑暗和冰冷的怨煞彻底吞噬之际——
“嗡…”
一声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嗡鸣,毫无征兆地在她怀中响起!那声音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来自她紧紧护住的襁褓深处!
嗡鸣声带着一种奇异的、难以言喻的韵律,仿佛某种沉寂了亿万年的古老弦丝被轻轻拨动。这声音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却拥有一种穿透灵魂的奇异力量,让疯狂涌向襁褓的灰雾猛地一滞!
紧接着,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黄婆子浑浊的、因剧痛和濒死而涣散的瞳孔,在那一刻,似乎穿透了包裹婴儿的深蓝色土布,穿透了那小小的身躯…她“看”到了!
在那婴儿紧闭的双眼深处…不,是在他灵魂的最核心…并非一片混沌或初生的纯净…而是…一片深不见底的、纯粹的漆黑!如同宇宙诞生之前的虚无,冰冷、漠然、没有任何情感波动!
那片漆黑的核心,仿佛随着那声嗡鸣,极其短暂地…“睁”开了一道缝隙!一股难以形容的、源自生命本源最深处的、极度微弱却又极度精纯的“生”的气息,如同在绝对零度中点燃的一粒星火,骤然从那片漆黑的核心迸发出来!
这股气息并非温暖,而是带着一种冰冷的、绝对的、不容侵犯的“存在”意志!
“嘶——!”
缠绕在襁褓周围的浓稠灰雾,如同被滚烫的烙铁灼烧,瞬间发出一阵无声却刺耳欲裂的尖啸!那些凝聚的怨煞之气仿佛遇到了某种天敌克星,带着本能的恐惧和狂怒,猛地向后收缩、溃散!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黄婆子濒临熄灭的意识如同被泼了一盆冰水,猛地清醒了一丝!机会!
她用尽残存的所有力气,如同回光返照,猛地屈起膝盖,狠狠蹬在身前扭曲变形的座椅靠背上!借着这股反作用力,她抱着襁褓,不顾一切地向着旁边那扇玻璃完全碎裂、被浓雾封堵的车窗缺口撞去!
“哗啦!”本就摇摇欲坠的碎玻璃被彻底撞开。
冰冷刺骨的湿雾和雨水瞬间糊满了她的脸!她抱着婴儿,重重地摔在车外湿滑泥泞的山路上,溅起一片泥浆。
剧痛让她几乎昏厥,但她死死咬着牙,用尽最后一丝清明,抱着襁褓,向着远离事故车辆、远离那翻滚着滔天怨煞的浓雾中心,拼命爬去!
身后,小巴车如同一个巨大的、被怨灵占据的钢铁棺材,在浓雾中发出令人牙酸的扭曲呻吟,乘客的惨叫己经微弱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密集、更加疯狂的抓挠和撞击声,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里面大快朵颐。
黄婆子不敢回头,她拖着几乎散架的身体,在冰冷的泥泞中爬行。
每一次挪动都带来钻心的疼痛,鲜血混合着泥水从她口鼻和后背的伤口不断渗出。怀中的婴儿安静得可怕,只有那微弱到几乎无法感知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
铅灰色的浓雾如同跗骨之蛆,依旧在周围翻滚,试图再次合拢。
那股冰冷的、贪婪的恶意并未消失,只是被刚才婴儿体内那瞬间爆发的、奇异的“生之意志”暂时惊退,此刻正蠢蠢欲动,重新凝聚!
就在黄婆子意识再次模糊,力气即将耗尽,绝望重新笼罩心头之时——
“唰!”
一道破空之声,带着凌厉的锐气,骤然撕裂了前方浓稠的雾气!
紧接着,一点刺目的银光,如同划破夜空的流星,精准地钉在了黄婆子身前不到一尺的泥地上!
那是一枚三寸长、通体闪烁着冰冷银芒的柳叶形飞镖!飞镖的尾部,系着一根纤细的、近乎透明的红色丝线,此刻正微微颤动着,散发出一种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带着灼热阳气的波动!
这枚小小的飞镖,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
“嗤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