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算机学院资料室。午后阳光慵懒,被百叶窗切割成细长的金带,斜斜铺在蒙尘的书架和泛黄的文献上。空气里只有中央空调低沉的嗡鸣,以及纸张特有的、令人心安的陈旧气息。
云韵站在移动梯顶端,指尖正小心地将一册厚重的《计算机网络协议精解》归位到顶层书架。她微微踮着脚,专注而沉静,米色针织衫的袖子挽到手肘,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小臂。
梯子下方,一片安静。
云韵暗自松了口气。很好,那个“麻烦”今天似乎没有出现。她刚准备下来——
“学姐,这本《离散数学及其应用》,放哪里?”
清朗而熟悉的男声,带着恰到好处的求知欲,毫无预兆地在安静的室内响起,如同平静湖面投入一颗石子。
云韵身体几不可察地一僵,指尖的书册差点滑落。她深吸一口气,缓缓转过身,垂眸看向下方。
萧炎不知何时己站在梯子旁,手里随意地拎着一本厚厚的专业书。他微微仰着头,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阳光笑容,眼神清澈坦荡,仿佛真的只是一个求知若渴的新生。
云韵心头警铃大作!防火防盗防萧炎!她迅速武装起“云学姐”的面具,声音平板无波,视线刻意避开他那双过于深邃的眼睛:“左侧第三排书架,编号TP309.7区域。”
“哦,谢谢学姐。”萧炎从善如流,转身走向她指示的位置。然而,他刚迈出两步,脚下却“极其不小心”地被地上一个不起眼的电源线绊了一下!
“哎哟!”伴随着一声恰到好处的低呼,他身体一个趔趄,手中那本厚重的书脱手飞出,不偏不倚,朝着云韵的方向砸去!
事发突然!云韵瞳孔微缩,几乎是本能地,身体比思维更快!她脚尖在梯子横梁上轻点,腰肢以一个不可思议的柔韧度瞬间扭转,如同风中细柳,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本呼啸而过的“凶器”,同时纤手一探,精准无比地在半空中捞住了书脊!
动作行云流水,干净利落,带着一种超越常人的协调美感。
书是接住了,但云韵自己却因这突如其来的动作重心失衡,脚下的移动梯发出一声刺耳的呻吟,猛地一晃!
“小心!”惊呼声响起。
云韵只觉身体一轻,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稳稳托住了她的腰,将她整个人从晃动的梯子上抱了下来。双脚落地的瞬间,她惊魂未定地抬头,正撞进萧炎近在咫尺、写满“担忧”的眼眸里。他的手臂还牢牢圈在她的腰间,两人身体紧贴,呼吸可闻。
资料室瞬间安静得只剩下空调的嗡鸣和两人骤然加速的心跳声。
“学姐!你没事吧?”萧炎的声音带着一丝后怕,眼神却亮得惊人,紧紧锁住她有些慌乱的脸,“都怪我!走路太不小心了!差点砸到你!有没有伤到哪里?”他的关切听起来情真意切,手臂却没有丝毫松开的意思。
云韵的脸颊“腾”地一下红透了,如同熟透的番茄。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腰间传来的、属于他的炽热体温和手臂的力量。这姿势……太暧昧了!
“我……我没事!”云韵猛地回神,像被烫到一样,用力推开萧炎的手臂,踉跄着后退两步,与他拉开距离。她飞快地整理了一下微乱的鬓发,心脏还在胸腔里狂跳不止,一半是惊吓,另一半……是那瞬间贴近带来的、无法言喻的悸动。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萧炎拍了拍胸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随即又弯腰捡起地上那本“罪魁祸首”,拍了拍并不存在的灰尘,脸上重新挂起那抹阳光又带着点歉意的笑容,“学姐刚才那一下,真是太帅了!身手比我们体育老师还好!练过?”
他状似无意地问着,眼神却带着探究,仿佛刚才那惊鸿一瞥的优美身姿,只是他随口一提的赞叹。
云韵心头警铃再次拉响!糟了!刚才情急之下,动用了身体的本能反应!她强作镇定,板起脸,努力让声音听起来严肃:“萧炎同学!在资料室请保持安静和谨慎!这里是学习的地方,不是杂技团!走路要看路!还有……”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他依旧握在手里的书,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恼,“这本书,你到底要不要借?”
“借!当然借!”萧炎立刻点头,将书抱在怀里,笑得一脸真诚,“谢谢学姐救命之恩!也谢谢学姐指点迷津!”他刻意加重了“救命之恩”西个字,眼神促狭。
云韵被他看得脸颊更烫,只想赶紧把这个祸害送走:“拿着书去门口登记!登记完立刻离开!我还要整理资料!”
“遵命,学姐!”萧炎笑嘻嘻地应下,抱着书,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向门口登记台。走到一半,他像是想起什么,突然回头,对着还站在原地平复心跳的云韵,扬了扬手里的书,朗声道:
“对了学姐!关于这本书第三章的‘有限域上的椭圆曲线加密’,我有几个地方看得不太明白,能加个微信吗?方便随时向学姐请教!”
这图穷匕见的一招,让云韵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她看着萧炎那张写满“求知欲”的俊脸,再看看他手里那本足以砸死人的专业书,后槽牙咬得咯咯响。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从绊脚到扔书再到现在的要微信!套路一套接一套!防不胜防!
“有问题!”云韵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着学姐的威严,斩钉截铁,“上课问老师!或者……去图书馆查资料!” 她拒绝得干脆利落,转身就要爬上梯子继续工作,背影都透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哦……”萧炎失望地拖长了尾音,像只被主人拒绝的大型犬。他慢吞吞地在登记本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和学号,目光却一首黏在云韵身上。看着她故作镇定地爬上梯子,看着她纤细的腰肢在眼前晃动,看着她耳根未褪的红晕在光线下若隐若现。
登记完毕,萧炎抱着书,走到门口。他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斜倚在门框上,看着梯子上那个清冷又带着一丝别扭的身影,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
那笑声不大,却清晰地钻进了云韵的耳朵里,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和愉悦。
云韵整理书脊的手指猛地一顿。
“学姐,”萧炎的声音带着笑意,清晰地传来,“你刚才接书的样子……真好看。”
“还有,你耳根红了,比窗外的晚霞……还好看。”
说完,不等云韵反应,他抱着那本厚厚的专业书,脚步轻快地消失在资料室外的走廊里,只留下一个潇洒又欠揍的背影。
“萧!炎!” 云韵站在高高的梯子上,捏着书脊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脸颊滚烫得快要烧起来。她看着空荡荡的门口,气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这个混蛋!他根本就是故意的!他什么都知道!他就是在戏弄她!
她恨恨地踢了一脚无辜的移动梯,金属梯子发出委屈的哐当声。然而,在无人看见的角落,她紧抿的唇角,却抑制不住地,极其细微地,向上弯起了一个小小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弧度。
夕阳的余晖透过百叶窗,温柔地洒在她微红的侧脸上。资料室里,尘埃在光柱中静静起舞,仿佛也沾染了那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恼人的……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