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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苏榷如往常般踏着晨光前往武馆。远远望去，苍云武馆的青瓦檐角下却飘着异样的碎木屑。
原本整洁的石阶上散落着断裂的木剑残片，连门口镇宅的石狮子都歪了脑袋，碎石混着斑斑点点的褐色痕迹，像是干涸的血迹。
“黄前辈？”他攥紧腰间短刃，小心翼翼跨过门槛。
演武场的沙土被翻搅得凌乱不堪，木桩东倒西歪，就连昨日才挂起的兵器架也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空气中还残留着刺鼻的铁锈味，混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腥气。
后堂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苏榷循声跑去，只见黄凛正弯腰收拾满地的陶片，平日束起的长发散落肩头。
“今天怎么……”话未说完，他便注意到黄凛攥着扫帚的手在微微发颤。
“这不关你的事。”黄凛头也不抬，声音带着些无奈和叹气。
急促的脚步声突然从院外传来，两名陌生学员撞开房门冲了进来。
其中一人捂着渗血的额头，脸上满是愤懑：“黄教头！松正武馆欺人太甚！天还没亮就带人砸场子，说咱们苍云教的都是花拳绣腿！”
“松正武馆？”苏榷下意识重复，目光扫过满地狼藉。
另一名学员狠狠踹了脚歪斜的木凳，震得木屑飞溅：“他们放话，三日后城西演武台，要让苍云武馆彻底抬不起头！”
“这是什么武馆？听也没听说过，为什么会来闹事？”苏榷眉头拧紧，目光扫过满地狼藉的兵器架。
额头渗血的学员啐了口带血的唾沫，恨恨道：“还不是因为咱们武馆火爆，让他们眼红了呗！平日里就总使绊子，这次干脆带人砸场子！”
“不懂不要乱说。”黄凛突然将扫帚重重杵在地上，震得碎陶片哗啦作响。他抬手抹去嘴角血痕，眼神冷得像淬了冰。
“松正武馆压根不是什么正经武馆，不过是城西那帮混混打着教武的幌子，专做见不得人的勾当。”
他弯腰拾起利剑，剑锋映出扭曲的人影：“背后靠着城主的远房表亲，专挑年轻弟子下手。进了他们的门，要么跟着贩毒走私、当街收保护费，沦为他们的爪牙；要么……”
黄凛冷笑一声，剑锋突然刺入墙中，木屑纷飞，“不肯同流合污的，断手断脚算轻的，横尸乱葬岗的也不在少数。”
“那我们怎么办？”一名学员声音发颤，惊恐地望着满地狼藉。
苏榷握紧腰间短刃，目光灼灼：“他们很厉害吗？”
黄凛冷笑一声：“厉害？不过是仗着背后有人撑腰的乌合之众罢了。真要单打独斗，我一人便能挑了他们整个窝点。”
“可这是青云城，城主定下‘城内禁斗’的铁律，违令者轻则废去修为，重则当众枭首。”
“他们敢明火执仗地砸场子，打的就是这个主意，逼我们先动手，好抓把柄！”
“那怎么办？”苏榷喉结滚动，盯着黄凛渗血的手腕。
“哼，怎么办？”他猛地将剑甩在地上，怒笑道，“大不了我这武馆就不开了！把那些杂碎全宰了，连夜卷铺盖逃出青云城！”
“黄前辈，不能冲动！”苏榷攥住黄凛扬起的手臂，触感隔着布料依旧滚烫。
他喉结艰难地滚动：“您说过他们就等着我们犯错，现在动手，之前的隐忍不都白费了？”
黄凛甩开他的手，转身将断剑重重拍在桌上，震得碎裂的瓷片又滑出几寸：“白费？这武馆我本就不想开了，要不是祖上传下来的，我才不会在这。”
他将扫帚随意丢在地上，额角青筋随着呼吸起伏，“从今日起你不用来了，这三个月教的东西够你防身。”
“可……”
“没什么可可是的。”黄凛弯腰收拾散落的兵器，脊背却挺得笔首，“这武馆是祖辈传下来的营生，我守了这么多年也累了。松正那帮人想要，拿去便是。”
他声音突然放轻，像是说给自己听，“省得每天应付这些腌臜事，倒也清净。”
苏榷急步上前想拦住黄凛，指尖刚触到对方衣角，眼前突然掠过一道残影，黄凛竟在原地消失了，只余下几片被气流震落的檐尘簌簌飘落。
他愕然僵在原地，盯着空荡荡的后堂入口，半晌才爆发出一声惊叹：“我去！”
身旁的学员也瞪大了眼睛，下意识挠了挠后脑勺，木剑从指间滑落都没察觉：“教、教头什么时候走的？”
苏榷盯着教头消失的地方，喉头滚动着问：“咱们教头……到底什么实力？”
学员茫然地摇摇头，额角的血痂随着动作掉落：“我来武馆半年，从来都没见教头认真过。”
两人对视一眼，只看到彼此眼中同样的困惑，演武场上凌乱的兵器在晨光里闪着冷光，仿佛在无声嘲笑他们对这位神秘教头的一无所知。
第二天，青云城的早市比往常热闹许多，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纷纷。
苏榷刚走出客栈，就听见肉铺老板扯着嗓子喊：“听说了吗？松正武馆一夜之间全没了！”
“可不是！”卖菜大娘压低声音，“有人说昨儿半夜看见个黑影，提着刀进了武馆，再出来时地上躺满了人。”
苏榷心里“咯噔”一下，攥着衣角往武馆方向跑。远远就看见苍云武馆大门紧闭，门口贴着官府的告示。
告示上说馆主黄凛血洗松正武馆，城主己下令追捕。旁边围了不少人，指指点点地议论：“听说城主府派了高手去抓他，结果……”
“结果怎么？”苏榷忍不住开口。
“结果那些高手都没回来！”旁边的年轻汉子吐了口唾沫，“现在城里都在传，黄凛连城主都敢动手，城主还受了伤！”
苏榷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他想起昨天黄凛满不在乎说要关武馆的样子，又想起对方教他握剑时的认真神情。
街边茶馆传来的说书声飘进耳朵，说什么“黑衣杀神”“血洗城西”，可这些夸张的描述，和他认识的黄教头怎么也对不上号。
一旁卖炊饼的老汉攥着擀面杖，浑浊的眼睛里闪着快意：“杀得好！那帮龟孙子早该遭报应！上个月我家小孙女去城西，差点被他们掳走！”
他重重往地上啐了口唾沫，“平日里强收保护费、抢生意，连乞丐碗里的铜板都要抢，不是畜生是什么？”
“可不是嘛！”卖菜的妇人放下竹筐，激动地拍着大腿，“我男人在码头扛活，就因为不肯交‘孝敬钱’，被他们打断了两根肋骨！黄教头这一刀，算是给咱们平头百姓出了口恶气！”
她话音刚落，周围几个商贩纷纷附和，有人小声嘀咕：“可惜城主非要护着自家人，不然哪会闹到现在这地步......”
夜幕降临时，城卫军开始挨家挨户搜查。苏榷坐在客栈里，望着窗外晃动的火把，突然听见窗户轻响。
一枚沾着泥土的石子滚到脚边，上面用刀尖刻着歪歪扭扭的几个字：别找我，有缘相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