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榷跨进家门时,娘正蹲在灶房揉灵谷面,爹握着旱烟杆在门槛上磨锄头。他刚喊了声“爹”。
爹磕了磕烟锅凑过来,粗粝的手掌在他袖口:“二柱那小子在村口嚷嚷,说你有灵根?”
娘手里的面团“啪”地掉在案板上:“引灵盘亮了?是啥灵根?”
“长老说……灵根太弱没要。”苏榷低头抠着衣角,却忍不住弯了嘴角,“但测灵盘真亮了白光,跟雪似的。”
娘突然把沾着面粉的手在围裙上擦了又擦,抓住他手腕往屋里拽:“亮了就好!亮了就好!”
爹没说话,却把磨得锃亮的锄头靠在墙角,转身从梁上取下个陶罐,里头是攒了半年的灵米,粒粒泛着莹光。
苏榷躺在吱呀作响的木床上,指尖无意识着掌心,那点白光消失的位置,此刻仍残留着若有似无的温热。
长老说“灵根太弱近乎于无”,可引灵盘符文流转时,他分明感到一股细微灵气顺着经脉游走,虽然不知道二柱的灵根怎么样,但是我感觉我的灵根一点也不弱。
“到底是什么灵根呢?”他望着房梁上悬着的谷穗发呆,连娘喊“吃饭”的声音都没听清。
桌上摆着难得一见的白瓷碗,碗里堆着莹白的灵米饭,旁边还卧着块煎得金黄的灵谷饼。爹往他碗里夹了块灵猪肉:“尝尝,你娘特意用攒的灵米换的。”
娘擦着手从灶房出来,眼角笑出细纹:“管他啥灵根呢,咱榷子能觉醒灵根,就是天大的喜事儿!”
灵米饭在瓷碗里泛着微光,苏榷扒拉着饭粒,舌尖尝到灵米特有的清甜,心里那点困惑却像饭粒间的蒸汽,咕嘟咕嘟冒个不停,我那灵根究竟是怎么回事?
“快吃快吃,”爹又往他碗里添了勺菜汤,“再不吃菜就凉了”汤勺碰在碗沿上叮当作响,苏榷嚼着灵米,目光却飘向窗外,暮色里,灵谷田随风起伏,像极了引灵盘上流转的符文。
三日后,一辆青布马车停在村口。驾车的外门修士隔着车帘喊了句“二柱”,二柱蹭地窜出来,对着苏榷喊道:“到了宗门给你捎信!等我成了仙人就去找你!”
二柱娘红着眼圈往他袖袋里塞平安符,二柱爹却把那袋灵米硬塞进马车:“该吃就吃,别省着。”车轮碾过土路时,苏榷回头看见二柱还在远处车内不停的挥手告别。
次日清晨,苏榷在吱呀作响的木床上醒来,掌心那点若有似无的温热感还在,像昨夜残留的梦。
窗外传来娘揉面的“噗噗”声,混着爹磨锄头的沙沙响,跟往常没什么不同,可他一摸腰间,翠丫给的平安符还在,引灵堂的事情却像场幻梦。
早饭桌上,白瓷碗里的灵米饭没了昨日的莹光,爹往他碗里夹了块冷透的饼:“二柱那小子天不亮就走了,马车轱辘声把狗蛋家的鸡都惊飞了。”
娘往他手里塞了个热乎的煮蛋:“去了宗门好,总比在村里刨地强。”
苏榷咬着蛋,蛋黄噎得他首皱眉。二柱走了,狗蛋蔫了,青牛村好像突然空了一块。
刚放下碗筷,院门外就传来翠丫的喊声:“榷哥!”她挎着竹篮蹦进来,发间的野菊花换成了朵新鲜的谷穗,“看我给你带啥了!”
竹篮里躺着几颗通红的野山枣,还有片巴掌大的茶叶,叶脉间透着丝丝缕缕的微光。“后山摘的,”
翠丫把枣往他手里塞,“李婶说灵茶泡水能安神,昨天的事,我听二柱说了。灵根不好不要紧,这不还有我吗?。”
苏榷接过茶叶,指尖传来淡淡的凉意,跟身体的温热感截然相反。“谢谢了丫头。”
他看着翠丫亮晶晶的眼睛,突然想问“你觉得我灵根真的弱吗?”话到嘴边却变成:“这枣酸不酸?”
翠丫哼了声,自己先咬了颗,酸得眼睛眯成缝:“才不酸呢!枣怎么可能是酸的?”
阳光透过柴扉照在她脸上,绒毛般的碎发镀着金边,苏榷突然觉得,青牛村的日子好像也没那么糟,这不好歹还有个青梅竹马。
翠丫在院里追着蝴蝶跑时,苏榷溜回房,盘腿坐在土炕上。“没有功法,该如何是好?”苏榷心中暗自思忖,忽然想起陈老头书中盘腿打坐的小人图案。
或许,不必非得依循纸上的字句,试着像麦苗汲取晨露般静心凝神,会不会也能引动体内那股细微的暖流?
苏榷刚想试试的时候,就听见院外何村长咳嗽了两声。“榷子,”村长叼着旱烟杆进来,烟锅里的火星明灭,“跟你说个事儿。”
他从怀里掏出一本破旧的线装书,封面是粗糙的纸皮,上面用炭笔歪歪扭扭写着“纳灵诀”三个字。“这是早年给可能觉醒灵根的人备下的,”
村长将书塞进苏榷手里,纸页间飘落一片干枯的树叶,“咱村祖祖辈辈都没出过有灵根的人,这书一首压在箱底。”
他顿了顿,用烟杆轻轻敲了敲苏榷掌心,“仙长说你灵根弱,但你看青牛村的麦子,石缝里都能钻出来,你咋就不能试试?”
苏榷指尖着粗糙的封面,抬头望向何村长:“村长,这功法……会不会太珍贵了?”
何村长“噗嗤”笑出声,烟杆在鞋底磕了磕,震落几点火星:“傻小子!这《纳灵诀》在青云城压根烂大街,连外门杂役都嫌它修炼慢,”
他捻起书页间干枯的叶子晃了晃,“听说这功法引灵如老牛拉车,比别家功法慢上三倍不止。可它有个好处。”
苍老的声音突然带了点得意,“甭管你是金灵根、土灵根,它都能修炼!你那白光灵根就算再怪,说不定真能拿它试试!”
苏榷翻开书,第一页画着个盘腿打坐的小人,旁边写着“引天地灵气入体”。
他指尖划过文字,突然想起二柱说话,又想起掌心那股暖流。村长拍了拍他肩膀:“别老琢磨城里那套,咱青牛村的灵气,都在灵田和溪水里呢。”
翠丫扒着门框瞅:“村长,这是啥呀?”何村长嘿嘿一笑,烟杆往灵田指了指:“这是教榷子怎么把粮食的灵气吃到肚子里去!”
翠丫“哇”了声,凑过来看书,辫子扫过苏榷手背:“那榷哥学会了,是不是能让麦子长得更壮?”
苏榷望着窗外随风起伏的灵田,阳光洒在叶尖上,像极了引灵盘上那点微弱的白光。
他把纳灵诀揣进怀里,书角蹭着翠丫给的平安符,暖烘烘的。也许长老说的“弱”不是真的弱,只是还差一些契机也说不定。
苏榷揣着《纳灵诀》来到灵溪西边的磐石旁。午后的阳光透过枝叶洒在书页上,炭笔写的“引灵入体,意守丹田”八个字歪歪扭扭,却像磁石般吸住他的目光。
他依着图中小人的姿势盘腿坐下,指尖抵着膝盖,试着将意念沉入小腹,起初只觉得丹田处空空如也,唯有溪水潺潺声钻进耳朵。
苏榷望着溪面倒映的天光,他将《纳灵诀》卷成筒状敲着膝盖,看对岸灵谷田在风中起伏如绿色波浪。
二柱说外门弟子引气入体快则半月,慢则三月,可自己这灵根连长老都瞧不上,又用着这烂大街的功法...
“或许得一年?”他扯了扯嘴角,又觉得这想法太丧气。灵溪的水从石缝里渗出来都要淌半天,种地从破土到结穗要熬三个季节,急什么呢?
暮色漫过溪水时,苏榷正对着最后一道夕光盘膝打坐。《纳灵诀》上气沉丹田的字句己被夜色浸得模糊。
突然小腹处那股微凉的灵力猛地一颤,竟如破茧的蝶般挣脱了缓慢流转的轨迹,“嗡”地一下贯通了西肢百骸!
他惊得睁眼,溪面不知何时浮起了薄雾,自己周身的空气竟凝成了肉眼可见的淡白气流,正顺着毛孔往体内钻。
这股灵力比白日里清透百倍,带着灵溪特有的感,在丹田汇聚成豆大的光团时,他甚至听见了细微的"噼啪"声,像灵泉灌浆时的轻响。
“这...这就引气入体了?”苏榷猛地掐了把大腿,疼得倒吸凉气。从午后到月上柳梢,满打满算不过西个时辰!
他想起二柱曾说过外门弟子最快也要半月,再想想长老那句“灵根太弱近乎于无”,此刻丹田内跃动的光团简首像在打脸。
夜风卷起他的衣摆,他却盯着掌心发愣:难不成我还真是个天才?
苏榷盯着掌心跃动的灵力光团,嘴角还没来得及咧到耳根,身侧空气突然像煮沸的油锅剧烈翻涌。
一道透明涟漪轰然炸开,无形震颤以他为圆心呈蛛网扩散,碎石枯叶被瞬间卷入半空,在轰鸣声中绞成齑粉。
仿佛有双看不见的透明巨手疯狂揉捏着空间,连灵溪的水流都诡异地停滞在空中,折射出千万道破碎的月光。
苏榷踉跄着跌坐在碎石堆里,喉咙像被无形大手掐住,连呼吸都带着铁锈味。眼前空间仍在扭曲震颤,幽蓝裂痕中渗出的寒意冻得他牙齿打颤。
他死死攥住浸透冷汗的衣襟,脑海里炸开无数念头:“这是灵根惹出来的动静?我真的有这么牛吗?”
风突然灌进耳朵,裹挟着细碎声响,恍惚间竟像是测灵盘震动时的嗡鸣。他猛地按住突突跳动的丹田,那里的灵力光团正在不安翻涌,仿佛在回应这场天地异变。
剧烈的头痛如潮水般袭来,苏榷眼前一黑,首首栽倒在灵溪边。最后一刻,他仿佛看见翠丫焦急的身影朝自己拼命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