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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张崭新的、带着油墨清香的全国粮票，沉甸甸地躺在裤兜里，像两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曹昆心头发慌，却又无比踏实。
初级电子维修的知识碎片在脑海里盘旋，与前世那点理论碰撞融合，形成一种模糊却真实的“手感”。
怀里那台锈迹斑斑的万用表，更是他此刻最珍贵的倚仗。饥饿感依旧如影随形，但希望，这久违的火苗，终于在冰冷的胸腔里微弱地燃起。
然而，许大茂那毒蛇般的声音，如同兜头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刚刚升腾的热气。
“哟呵！这不是咱们院新晋的‘大能人’曹师傅吗？收音机修好了？阎老西儿给你开了多大价钱啊？啧啧，怀里抱的那是啥宝贝疙瘩？捂那么严实？让哥们儿也开开眼呗？”
许大茂斜倚在贾家窗根下的阴影里，仿佛一条择人而噬的毒蛇找到了最佳的伏击点。
他指间夹着的劣质香烟升腾起呛人的青烟，镜片后的小眼睛里闪烁着毫不掩饰的贪婪、嫉妒和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恶意，死死锁定曹昆怀里的万用表和鼓囊囊的裤兜——那里装着粮票的轮廓太明显了！
曹昆的心脏猛地一缩，后背瞬间渗出一层冷汗。阴魂不散！这贪婪又阴险的家伙，简首是跗骨之蛆！
他强迫自己稳住心神，脸上挤出一点僵硬的笑容，脚步却不停，试图绕开这瘟神：“许哥，您说笑了。阎老师家收音机就是点小毛病，保险丝烧了，换个新的就好了。
哪是什么大能人？混口饭吃罢了。”他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把怀里的万用表抱得更紧，侧身想从许大茂旁边溜过去。
“保险丝？”许大茂嗤笑一声，猛地向前一步，高大的身躯首接堵住了曹昆的去路，带着一股烟味和淡淡的雪花膏混杂的刺鼻气味。
他居高临下地盯着曹昆，眼神像刀子一样刮过他的脸，“说得轻巧！没点真本事，阎老西儿那铁公鸡能拔毛？还给你粮票？两张全国的吧？啧啧，出手真大方啊！”
他精准地点出了粮票的数量和种类！曹昆的心沉到了谷底。
这孙子，刚才肯定在阎埠贵家附近偷听或者偷看了！他强压下愤怒和慌乱，声音努力维持着平静，甚至带上点委屈：
“许哥，您真误会了。阎老师就是看我跑腿辛苦，给了点跑腿钱，哪有什么粮票……”
“跑腿钱？”许大茂猛地提高声调，带着夸张的嘲讽，引得旁边贾家窗户里探出贾张氏那张刻薄的脸和棒梗好奇的目光，
“跑个腿值两张全国粮票？曹昆，你当我许大茂是棒梗那么好糊弄的三岁小孩儿？”
他伸出手，食指几乎戳到曹昆的鼻尖，
“小子，我警告你，别在我面前耍花腔！你这点道行，差得远呢！老老实实说，那玩意儿哪来的？是不是投机倒把搞来的？还有那白面馒头，别以为我不清楚！说！”
他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威胁，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曹昆脸上。
那股压迫感和恶意，如同实质的冰水，让曹昆浑身发冷。
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露出一丝破绽，许大茂立刻就能把他扭送到街道办或者厂保卫科，扣上“投机倒把”、“来历不明”的帽子！在这个年代，这足以毁掉一个人！
曹昆的大脑飞速运转，恐惧和愤怒交织，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硬顶？他现在没这个实力和资本！彻底服软？那只会被许大茂吸干骨髓！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苍老、缓慢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声音，如同破开阴霾的一道微光，在曹昆身后响起：
“许……大茂……你……堵着……路……干嘛？”
是聋老太太！
只见她拄着那根磨得油亮的拐棍，佝偻着身子，不知何时从中院月亮门挪了出来，浑浊的眼睛此刻却异常锐利地盯着许大茂，布满皱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历经沧桑后的沉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
许大茂嚣张的气焰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猛地一滞。他显然没料到聋老太太会在这个时候出现，而且明显是站在曹昆一边！聋老太太虽然孤拐，但她是五保户，是街道办重点关照对象，在院里辈分也高，连易中海都要敬她三分。许大茂再混不吝，也不敢明着对这位老太太不敬。
“老太太……您……您怎么出来了？”许大茂脸上的凶狠瞬间切换成一种僵硬的笑容，语气也软了下来，“我跟小曹……说点事儿。”
“事儿……回……家说……别……堵路……”聋老太太的声音不高，甚至有些含混，但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敲在许大茂的心上。她没再看许大茂，浑浊的目光转向曹昆，带着一丝曹昆无法理解的……关切？“小曹……回……屋去……”
曹昆如蒙大赦！他感激地看了聋老太太一眼，也顾不上揣测她为何会帮自己，连忙点头：“哎！老太太，我这就回！”说完，他看准许大茂被老太太镇住、心神动摇的瞬间，身体一矮，像条滑溜的泥鳅，猛地从许大茂身侧的缝隙里钻了过去，头也不回地快步冲回前院自己的东厢房。
“砰！”门被重重关上，门闩插紧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许大茂看着曹昆仓皇逃窜的背影，又看看挡在路中间、眼神沉静的聋老太太，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狠狠地吸了一口烟，把烟屁股扔在地上，用脚碾得粉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行！老太太……您护着他是吧？咱们走着瞧！”说完，他愤愤地瞪了聋老太太一眼，转身推开贾家的门，走了进去。窗户里立刻传来贾张氏压低声音的询问和许大茂不耐烦的回应。
聋老太太拄着拐棍，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浑浊的眼睛望着前院的方向，似乎在思索着什么，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又一步一挪地，缓慢而倔强地挪回了后院。中院短暂的冲突，仿佛从未发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