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清晨,寒风裹挟着银杏叶掠过星星幼儿园的红砖墙。
我抱着教案快步走向教室,却在拐角处听见储物间传来细碎的议论声。
“不过是刚毕业的黄毛丫头,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李芳尖细的嗓音混着储物柜开关的吱呀声,刺得我脚步一顿。
我刚接手大3班时,就发现中二班的李芳老师总用异样的目光打量我。
这位扎着利落低马尾的女教师,每次在走廊相遇,都会刻意把教案抱在胸前,用鼻音敷衍地回应我的问候。
自我入职以来,就总用意味深长的眼神打量我,此刻那些阴阳怪气的话语,更是像带刺的藤蔓,缠绕在心头。
新学期教研会上,我分享了用绘本引导幼儿情绪管理的创新方案,得到园领导表扬。
散会后,李芳却当着其他老师的面冷笑:"花架子罢了,哄孩子还搞这么多花样。"
我攥紧手中的教案,指节微微发白,但我还是礼貌地笑笑。
这种无形的针对没有因为我的礼貌微笑而暂停,却愈发明显。
有一天我组织大班孩子排练童话剧时,李芳故意带着中班孩子在隔壁教室大声唱歌,导致我班上的孩子频频分心;
保育员误把我班上的教具放进中班储物柜,李芳阴阳怪气:"年轻人总爱丢三落西。"
最过分的是家长开放日那天,我准备的科学小实验道具莫名少了关键零件,急得我额头冒汗时,却瞥见李芳在走廊角落神色不自然地快速离开。
首到某天暴雨突至,我发现李芳班上的雨具不够,二话不说把自己班多余的雨衣送过去。
李芳抱着雨衣,非常感动,喉咙像是被堵住般发不出声音。
当天傍晚,我拿着伞准备下班,李芳主动对我说:“吉老师明天午休时间我们能聊聊吗?”
第二天,阳光透过教师休息室的绿萝,李芳着手中凉透的红茶,声音发涩:"我来到这幼儿园己经五年了,你一来就抢走所有关注...其实你的教案,我偷偷学了好几招..."
我接过刚泡好的热茶,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彩虹正悄悄爬上幼儿园的彩绘墙。
想起那天的美术课上,我教孩子们画《秋天的童话》。
可当我巡视到朵朵身边时,却发现调色盘里本该是金黄的颜料,不知何时被换成了刺眼的墨汁。
朵朵仰着沾满颜料的小脸,委屈地说:“老师,颜料打开就是这样的。”
我蹲下身时,瞥见后排的李芳正若无其事地整理教案,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让她心头一沉。
那天下班,我失魂落魄地走在回家路上。暮色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长,秋风卷起枯叶擦过我的脚踝,凉意首窜心底。
陆川远远望见我低垂的脑袋,立刻小跑着迎上来,将热乎的糖炒栗子塞进手里:“怎么啦?今天哪个小捣蛋鬼惹我们吉老师不开心了?”
我咬着滚烫的栗子,眼泪突然决堤。
哽咽着把白天的遭遇和这段时间的委屈一股脑倾诉出来,从莫名丢失的教具到被篡改的课程表,每一件小事都成了压垮我的稻草。
陆川静静地听着,不时用手帕替我擦去眼泪,等我情绪稍稍平复,才轻声说:“还记得你教孩子们的那句话吗?‘乌云总会散开’。”
我和陆川来到常去的馄饨摊,看着老板娘盛上冒着热气的馄饨,撒上青翠的葱花。
陆川用勺子舀起一个馄饨,轻轻吹凉:“你看,再冷的天,一碗热汤就能暖胃;
再难的事,说出来就有人和你一起扛。”他的目光坚定而温柔,“如果是故意刁难,我们就收集证据堂堂正正解决;如果是误会,就大大方方沟通。
但你千万不能因为别人的恶意,弄丢了眼里的光。
李芳深情的一句话,让我从回忆中缓过神来。
“之前总挑你刺,是我不对。”
窗外传来孩子们玩皮球的欢闹声。李芳突然起身,从帆布包里掏出个铁盒,打开是几块己经压碎的桂花糕:“这是我今早做的,本来想......”
她别过脸,耳尖通红,“那天看你和陆川老师分着吃点心,想起我爱人去外地援建,半年都没回来了......”
我望着铁盒里的糕点碎屑,忽然想起那些被故意刁难的时刻——教案被淋湿的早晨,李芳悄悄放在他桌上的吹风机;
教具失踪那晚,又莫名出现在教室角落的完整拼图。
“其实上周你教孩子们唱的童谣,我记在备课本上了。”
李芳从抽屉取出泛黄的笔记本,扉页夹着片干枯的银杏叶,“一起编新教案吧?大班和中班可以合排童话剧。”
李芳着笔记本边角,眼泪砸在铁盒上。
远处传来放学的铃声,此起彼伏的“老师再见”声里,两人相视而笑,阳光透过斑驳的玻璃窗,在她们身上就像镀上了金色一样。
我与中二班李芳老师的误会终于解除了。
孩子们都离园了,我哼着歌蹦出校门。
陆川正倚着锃亮的摩托车,工装外套领口随意敞着,车把上的红绸带随风轻摆。
“今天这么高兴?”他挑眉递来一袋糖炒栗子,剥开的热气扑在我泛红的脸颊上。
“和李芳老师说开啦!”吉乐跨上后座,双手环住陆川的腰,声音里裹着蜜糖般的甜,“我和李芳老师以后要一起排童话剧呢!”
摩托车发动的轰鸣声中,她把脸埋进陆川后背,感受着引擎震动传来的温热。
风掠过耳畔,街边梧桐树的影子在柏油路上流淌,远处商场霓虹灯次第亮起,像撒在夜空的星星。
陆川拧开厨房灯,暖黄的光晕里,他踮脚取下挂在墙上的碎花围裙。
“今天想吃糖醋排骨!”我话音未落,陆川己经从背后圈住我,下巴蹭着我发顶:“遵命,吉老师。”
案板上菜刀与砧板的敲击声,混着油花迸溅的滋滋响,两人不时撞在一起的手肘,在狭小的厨房里织成细密的温柔。
当酸甜香气弥漫整个屋子,陆川突然关掉顶灯。
烛光摇曳中,他端着歪歪扭扭的蛋糕从冰箱取出,上面插着支歪倒的蜡烛:“提前庆祝我的小太阳驱散阴霾。”
烛光在瓷盘上流淌成温柔的河,陆川用叉子切下缀着草莓的蛋糕尖,递到我唇边。
奶油沾在嘴角,他鬼使神差地俯身,用嘴唇轻轻擦过那抹甜意。
我反手抄起勺子挖了一大块塞进他嘴里,却被陆川突然含住勺柄,温热的触感顺着银器传过来。
两人僵持间,蛋糕碎屑簌簌落在桌布上,混着跳动的烛火映得陆川眼底的笑意愈发浓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