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对匈奴还挺了解。”
她若有所思道:“匈奴手段过于凶残,且做人做事做生意不讲信用。”
宋澜州黑眸微眯看着她,眼前这小女子绝非出自寻常人家。
“只是现在,”章棉棉转头,眼巴巴看着宋澜州:“棉棉好渴,棉棉要喝茶。”
真没见过这样的,怎么这么说话呢?这是在撒娇,还是山顶受伤、伤了脑子了?
她满眼无辜:“真的很渴,很渴!”
要不是没力气,现在,她还想跺脚。
这种时候,就应该跺跺脚,才有氛围。
会哭的孩子有奶喝,会跺脚的孩子才有茶喝。可惜,现在她没力气,要不是男子手臂在不露声色撑着她,她站着也难。
男人唇角微勾,半扶着小姑娘走回房间食案前。
初秋暮色,令人沉醉。
他给她斟茶,随后撩袍而座。如此简单一个动作,竟然透漏着骨子里的矜贵,那种别人学不来的矜贵。
棉棉接过茶盏。一眨眼,茶水见底。
这茶水好清甜。
宋澜州再给她斟茶:“抱歉,我的错。刚才你醒来,没给你喝茶。”
棉棉闻言,好想赶紧跑回家,告诉她大哥二哥,人家北盛小官是怎么和她说话的,说话有多温柔!
希望她大哥二哥也能好好学习起来,以后遇事,要开口先说“我的错”。
只可惜,现在,她大哥二哥人在哪里。
看着咕咚喝茶的小姑娘,男子微笑:“你醒来,就说你的蓝花要很多水,原来,是你自己要喝很多水。”
“我请从风送饭菜来。”男子一个响指,门开启,一少年送了两套菜肴上来。两个摆盘里面各六样菜式,一碟汤,一碟饭。
那少年是宋澜州的暗卫从风。
从风是他从战场带回来的。那年,从风六岁。
从风不爱笑,一个经历那般苦难的少年早就忘记了什么叫轻松。
章棉棉乌溜溜的杏眼扫过送餐的少年,扫过碟中每样饭菜。
收回目光,她有模有样先对男子行礼致谢:“感谢公子山上救我、感谢公子饭菜招待。”
当年,她大哥章海北可是认真请了礼教嬷嬷教过她礼仪的。
说的还挺有诚意的。
男子微微颔首,心下愉悦。
章棉棉不扭捏,开干!就算左臂受伤,右臂可是好好的!
只是,现在,她只想吃入口即化的蒸蛋,软软的虾仁也不错。
男子低头吃饭,姿态优雅。
他抬眼看了看单臂吃饭的棉棉,画面有趣。
只是,她怎么眼里只有虾仁蒸蛋?一口接一口,很快把自己那碗吃完了。
男子黑眸微眯:“只吃这个?姑娘你不给别的菜一点机会?”
棉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宋澜州食盒里的虾仁蒸蛋。
宋澜州眸底闪过一丝笑意:“我这人手紧,不麻烦随从加菜了。如不介意,把这份虾仁蒸蛋拿去?”
下一瞬,小姑娘俏皮站起身,伸出那没受伤的右胳膊,毫不客气地把男子那份搬到自己食盒里:“公子,你今晚吃不着虾仁蒸蛋了! 我哥哥嫂嫂一定会感谢你的。”
男子愣神,还带这样的?
棉棉一笑,明澈清艳。
“姑娘你多吃点,你照顾好你自己,你哥嫂也安心。”
男子非常合时宜地搬出棉棉哥嫂,这话似乎成功说动了棉棉。
“那,我,每样菜夹一筷子出来吃掉,其余的饭菜给随从可好?”棉棉认真说着:“不能浪费吃食。现在,盐好贵好贵!”
男子抬眉:“好贵,是多贵?”
“听说,荆州那边,去年一斤盐巴要一两银子,今年涨到西两。你说离谱不离谱?”
男子深有感触。
荆州的事怎么不离谱。话说,如果荆州的事不离谱,他宋澜州为何要去荆州,又怎么会在那大雨滂沱天出现在那寺庙?
小姑娘眼中有担忧:“一个农户人家,辛苦一年,吃上点盐巴都困难,日子怎么过?”
过去数月,江湖没有战事发生,又似危机涌动,似有无形的手,在南边、在北边、在西边......越伸越长。
小姑娘把每样菜都夹了一筷子到她碗里,示意宋澜州喊暗卫来,把其余的饭菜拿下去。
宋澜州嗓音低沉:“姑娘,你做地很对。”
“我哥之前在外行军,很艰苦。他说,有吃的,要想着周围跟着自己的人,要恩泽自己人。”
这小姑娘的大哥不会是?宋澜州心里戈登了一下。
——
这小女子的哥哥,正是荣国开国皇帝章海北。
那十年前开疆拓土,建立荣国的章海北。
荣国建国十年,人民安居乐业。
只是,年初开始,不知怎的,荣国皇宫里,皇帝章海北和皇后林芳菲之间的话题变了.....
章海北和林芳菲那一对才子佳人,天天花前月下在谈盐。
在荣国都城——荣城,去年一斤盐巴一两银子,今年价格翻了一倍。盐价能翻一倍,这不是小事。
章海北林芳菲心里很是明白,荣国并不产盐,荣国盐价能维持住,全靠以前的老仓贴补民用。否则这价格怎能保得住?
可荣国国库里的盐也是有数的,再这么一首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两月前。
七月盛夏,荣国皇宫。
傍晚时分,章海北一家人共用晚膳。
章海北多年从军加治国劳心,看着总有一种风霜凛冽,说话总是不怒自威。他看向章棉棉:“章小妹,你鬼主意最多,如果你是奸商,要怎么搞盐?”
章棉棉眨眨眼嘟嘟嘴:“大哥,小妹我只负责貌美如花、在皇宫后院给狸花猫号脉,我这容颜怎么当奸商?”
旁边的侄儿腾腾宝大眼睛眨啊眨,跟着说:“父皇,小姑姑说她忙着貌美如花,没空做奸商。”
林芳菲笑得花枝乱颤,捏了捏滕滕宝带着婴儿肥的脸颊。
章海北把碗筷往桌子上一放,眉眼一挑,一双凤目锐利如炬,深邃而淡漠看向章棉棉,气场压人。
腾腾宝吓得立刻收起笑容,小身子往后缩了缩。
章棉棉也秒变乖乖女:“大哥,息怒! 如果花容月貌章家小妹变奸商,那就联合荣城食肆酒楼大买食盐。食肆酒楼食客多,账目好混。”
章海北示意棉棉接着说。
“搞到盐,再想办法,找定水河哪个码头运到北盛去卖掉,价格翻一倍,这好生意,哪里去找?”
面上没什么笑意,章海北心里还算满意:“还行,小妹你这天天在后花园给狸花猫号脉,你脑子还没变傻。”
其实,章棉棉说得对极了。
目前荣城用盐量最大的,确实是那些酒肆饭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