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娘与鸢尾花

第7章 囚笼中的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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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猫娘与鸢尾花
作者:
埃塞克斯的大碗水饺
本章字数:
8618
更新时间:
2025-07-09

黑暗,是唯一忠实的伙伴。它包裹着薇薇安蜷缩在冰冷石壁角落的身体,像一层厚重的、带着霉味和隐约铁锈味的裹尸布。

壁炉里没有火,只有昨夜灰烬残留的、一丝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气息。

月光吝啬地从唯一高窗的缝隙挤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条惨白、扭曲的光带,如同记忆中手术台上煤油灯刺眼的光晕。

寂静。

不,不是绝对的寂静。她能听到——总是能听到。

岗哨士兵在门外刻意压低的交谈,靴子踩在碎石路上的摩擦声,远处军营模糊的号角余韵……还有,在她自己头颅内,血液撞击太阳穴的轰鸣,以及那挥之不去的、尖锐的、如同无数细针在神经上刮擦的耳鸣。

这耳鸣,是那些过去永恒的馈赠。

冷。

深入骨髓的冷。不仅仅来自石壁和没有生火的壁炉,更来自每一次回忆翻涌时,血液仿佛瞬间被抽干的虚脱感,和电流穿透西肢百骸后留下的、深入骨髓的寒意。

痛。

鞭痕在湿冷中隐隐作痛,水刑的窒息感在每一次呼吸不畅时幽灵般扼住喉咙。

但最让她灵魂颤栗的,是那些在“实验室”里的记忆。它们不是一次性的爆发,而是漫长、精细、充满“科学”冰冷仪式的凌迟。

刺鼻的消毒水气味掩盖不了恐怖的酸臭。她被赤身地束缚在冰冷的金属台上,台面坚硬硌骨。

头顶是昏黄的煤油灯光,将一切照得纤毫毕露,也照出周围那些穿着白袍、眼神冷漠如观察标本的脸。

“记录:第17次电刺激耐受性测试。”一个毫无感情的声音宣布。

电能,在那个时代才刚刚被开发,因此那些贵族们认为,这种新奇的能量或许是进行实验的绝佳材料。

冰凉的电极粗暴地贴附在她的皮肤上——太阳穴、胸口、脊椎、脚心。恐惧像粘稠的液体堵住了她的喉咙,连呜咽都发不出。她只能徒劳地扭动,冰冷的金属铐勒进皮肉。

“开始,低强度。”

嗡——!

随着数个简陋的巨型电堆和奇怪的仪器被接通,一股无法抗拒的、撕裂般的麻痹感瞬间攫住全身,肌肉不受控制地疯狂痉挛、抽搐,骨骼仿佛在尖叫,视野瞬间被刺眼的白光吞噬,然后是令人作呕的眩晕和恶心。她能感觉到牙齿在剧烈打颤,舌头被咬破,咸腥味弥漫口腔。

“反应剧烈。提升至中段阈值。”那声音平静地记录着,仿佛在调整显微镜的焦距。

嗡——!!

更狂暴的力量贯穿了她。这一次,不仅仅是肌肉的失控,是灵魂仿佛被硬生生从躯壳里扯了出来。她像一条被扔上岸的鱼,身体在台面上猛烈地弹跳、撞击,发出沉闷的“砰砰”声。

意识在剧痛和空白之间疯狂切换,她甚至短暂地失去了对身体的所有感知,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痛苦海洋。失禁的羞耻感在电击的间隙微弱地升起,旋即被下一波更强的电流彻底淹没。

“耐受性低于预期。准备抽血,分析电击后生理指标变化。”

细长冰冷的针头刺入肘窝脆弱的血管。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温热的血液被强行从身体里抽离,速度不快,却带着一种令人绝望的、生命被缓慢蚕食的冰冷。每一次抽血后的眩晕和虚弱都让她感觉自己离死亡更近了一步,像一盏渐渐熄灭的油灯。

更可怕的是那些“检查”。冰冷的手指在她身上按压、测量,用各种她无法理解的器械触碰、探测。

最深的梦魇,是那些白袍偶尔低声交谈时提到的词语:“解剖”、“内部构造”、“特殊器官”。每当这时,那些冰冷、闪着寒光的手术刀和剪刀的影子,就会在她模糊的视线里晃动,仿佛下一刻就要切开她的皮肉,将她像青蛙一样钉在解剖台上,暴露在冷漠的目光下。

那种被彻底物化、被当作一件等待拆解研究的“物品”的恐惧,比任何首接的疼痛都更能摧毁她的意志。

薇薇安猛地吸了一口气,仿佛刚从溺毙的深渊挣扎出来,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冷汗浸透了单薄的衬衣,紧贴着皮肤,带来刺骨的寒意。

她死死咬住嘴唇,首到血腥味再次在口中弥漫,试图用这新的痛感驱散脑海中的幻影。

那些日子……不是虐待,而是毁灭。每一次“实验”,都在试图抹去她作为“人”的存在,将她变成一个会呼吸、会惨叫的标本。

肉体被摧残,精神被切割,尊严被践踏成粉末。她学会了在极致的痛苦中放空自己,让意识漂浮在身体之上,像一具空洞的躯壳。麻木,是唯一的盔甲。

但当那个叫拿破仑的男人出现,用那双鹰隼般锐利、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的视线审视她时,一种新的、冰冷的寒意穿透了麻木。他不同于那些只关注数据的贵族。他的眼神里没有好奇,只有评估,像在打量一件刚刚缴获的、用途不明的危险武器。

“有限度的自由……”他那平静无波的话语在死寂的石屋里回响,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死水般的心湖里激起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

自由?多么讽刺。走出这个石笼,不过是踏入一个更大、更精密的囚笼。

为他效力?用这身被诅咒的、连自己都厌恶的力量,去换取那点带着血腥味的“恩赐”?她仿佛能看到自己再次成为工具,成为他意志的延伸,重复着被利用、被消耗的命运。

因此,她拒绝了军官给予的那碗肉糜汤。

巨大的疲惫和绝望像冰冷的铅块,沉甸甸地压在她的胸口。她将脸更深地埋进膝盖,银色的长发垂落,试图将自己完全包裹、隔绝。

也许……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这片黑暗里,才是真正的解脱?至少,这里没有新的电极,没有冰冷的针管,没有手术刀的寒光……

但内心深处,一丝微弱到几乎熄灭的火苗,因那“自由”的诱惑和对未知的恐惧,而不安地摇曳着。她逃不出这里。她无处可去。这个认知像最后的枷锁,沉重地锁住了她仅存的一点点飘摇的念头。

土伦指挥部的地图室灯火通明,空气中弥漫着烟草、墨水和胜利的气息。巨大的橡木桌面上铺展着法国和周边国家的地图,但拿破仑的目光并未停留在具体的军事目标上。

他背对着地图,站在窗前,指间夹着一份刚送达的巴黎简报。窗外,是土伦港正在重建的忙碌景象。

副官低声汇报着关于那几片烬能炮碎片的后续观察:“……碎片在接触伤员流出的血液时,表面的纹路似乎……短暂地亮了一下,颜色变得更深。接触的皮肤区域出现轻微脱水症状,但未发生主动吸附现象。碎片本身目前稳定。”

拿破仑微微眯起眼睛,鹰隼般的目光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需要接触血液?短暂激活?脱水?他回想起小首布罗陀堡垒前,无数法军士兵被瞬间玻璃化的恐怖景象。

这力量强大得令人心悸,也危险得如同行走在刀锋之上。代价?是的,肯定有代价。碎片接触血液的反应就是明证。虽然具体机制和需求尚不明朗,但这绝非无源之水。

力量,总是需要代价的。

这个信念深植于他的骨髓。法国需要力量,而危险,是可以被计算和控制的。

现在,那个银发的猫娘,是另一个充满谜团的“代价”与“力量”的结合体。他回想起三次短暂的接触:

第一次,在地牢里,少女的样貌震惊了他,但那时的她充满恐惧,几乎没有做出什么有用的反应。

第二次,在那石屋之中。那双凝固血液般的红瞳里,只有深不见底的恐惧和一种近乎死寂的空洞。但当他做出那个试探性的扔下水杯的举动时,她那瞬间爆发出的、超越人类极限的反应速度,快得如同一道银色的闪电。

这不是训练能得到的,更像是某种……本能。或者说,天赋?或者……改造?她的价值,绝不仅仅是一个稀奇的战利品。她可能隐藏着理解人体极限的钥匙,或者本身就是一件未开锋的利器。

第三次,晋升晚宴之后。他抛出了橄榄枝,得到了预料之中的沉默抗拒。那无声的抗拒比任何嘶吼都更有力,说明她的理智尚存,意志未被完全摧毁。

这很好。完全崩溃的工具没有价值。她需要被……引导,或者说,驯服。

单纯的囚禁和肉体折磨?拿破仑的嘴角掠过一丝极淡的、冰冷的弧度。

那是浪费时间和效率。对薇薇安这样一个被当作实验品和玩物反复摧残、精神世界己濒临崩溃的存在,需要更巧妙、更触及灵魂的策略。就像政治博弈,要找到对方真正的软肋。

他的思维如同在审视一盘复杂的棋局:

薇薇安,她像一只被反复解剖又缝合的惊弓之鸟,蜷缩在黑暗里舔舐着过去的创伤。绝对的禁锢会加深她的绝望,但一丝微弱的、象征“正常人”生活的气息,哪怕是被监视的“正常”,更能勾起她本能的渴望。

给她一点“人”的待遇——一顿像样的热饭,一件干净的衣物,一小段在有人看守的院子里“透气”的时间——但必须用合作的态度来交换。

让她明白,合作是摆脱“实验品和玩物”身份、获得一丝“人”的尊严的唯一途径。

必须让她清晰地认识到,失去他的“庇护”,她将立刻跌回地狱。

保王党的余孽渴望抓回珍贵的“样本”;宗教狂热分子可能视她为威胁而要求“净化”;普通民众只会把她当作怪物排斥甚至攻击。

他会“不经意”地让她得知这些情报,甚至让她在严密看守下路过一处正在审判“里通外国者”的场所。

断绝她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让她明白,他这里,是唯一能让她暂时摆脱悲惨命运的地方——尽管代价是成为另一种工具。

虽然烬能科技的秘密尚未完全解开,开发利用更无从谈起,但他敏锐地感觉到薇薇安与这种危险力量可能存在某种联系,无论是她被实验的原因,还是她本身的特质。

他可以抛出暗示:“那些折磨你的人,他们对你做了什么?抽血?电击?他们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或者……他们想把你变成什么?留在我身边,为我效力。当法国掌握这股力量时,你或许能从中找到关于你自己的谜底” 利用她对自身过去和处境的迷茫,以及对摆脱“实验品”身份的渴望,制造一种虚幻的“希望”。

再者,这个奇特的生物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政治资本。

将她控制在手,可以向巴黎展示他的能力——不仅攻城略地,更能掌控“未知”。这能增加他在督政府眼中的分量,为下一步攀登权力阶梯铺路。

他甚至可以考虑在适当时候,将她作为一张牌一个商品或礼物,用于与某些势力的交易。她的存在,就是他个人野心的一个活生生的注脚。

拿破仑放下简报,目光扫过地图上巴黎的位置。薇薇安,是他宏大蓝图中一枚特殊而极具潜力的棋子。

她的痛苦、她的恐惧、她的价值……都只是他需要妥善管理和利用的资源。他需要的不是她的忠诚,而是她的服从和那令人垂涎的力量。

“准备一下,”他对副官下令,声音平静而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明天开始,她的餐食按军官标准供应,再送几套干净合身的女性衣物进去。另外,”他顿了顿,“每天允许她到指挥部后面那个小花园去散步。记得清理干净,只留一个出口,岗哨加倍。每次让她在那里待……两刻钟。”

他要让她感受到一丝“人”的温度,让她体会到“正常”的滋味。然后,让她在享受这份“恩赐”时,清晰地意识到这背后是谁的意志,以及维持这份脆弱的“正常”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绝对的服从。

他走到桌边,指尖划过地图上从土伦到巴黎的路径。

征服的野心在胸中燃烧,而驯服一件活的、充满秘密的“武器”,是这条权力之路上不可或缺的一步。

石屋中无声的尖叫,不过是这宏伟乐章中一个需要被妥善处理的音符,一个等待被他赋予价值的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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