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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考成绩的风波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涟漪尚未完全平息。林默正享受着“精准踩线”带来的巨大满足感，以及银行卡里那实实在在多出的三百块钱带来的小小富足。课间的后排角落，气氛难得轻松。林默正眉飞色舞地跟浩子、王胖子吹嘘着——当然是精心编造过细节的——自己如何在考场上“灵光一闪”、“蒙”对了数学最后一道大题的关键步骤和物理一道刁钻的电磁感应选择题。
“……当时那步骤，唰一下就在我脑子里蹦出来了，我自己都懵了！”林默拍着大腿，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既得意又带着点难以置信的运气成分，“还有物理那道，我本来想选C的，结果鬼使神差就涂了D，结果还真对了！你说邪门不邪门？”他巧妙地避开了任何“实力”的暗示，将一切都归结为难以复制的“运气”。
浩子和王胖子听得眼睛放光，一边啧啧称奇，一边拍着林默的肩膀，仿佛他中了彩票。“默哥，你这运气真是绝了！下次考试前必须让我摸摸你的手，沾沾欧气！”浩子嚷嚷着。
“对对对，还有你那只考试专用笔！借我供两天！”王胖子也忙不迭地附和。
就在这充满男生间粗犷笑闹的氛围里，一股清冽的气息悄然靠近，如同山涧冷泉流经喧嚣的溪谷。喧闹的后排角落，空气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嘈杂的声音骤然低了下去。
苏晴的身影出现在他们桌旁。她穿着整洁的夏季校服，马尾辫一丝不苟，手里拿着折叠整齐的物理月考试卷，目光越过浩子和王胖子，径首落在林默身上。那目光平静、清澈，带着一种天然的专注感，让被注视的人不由自主地感到一丝压力。
“林默同学。”她的声音响起，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残留的嘈杂尾音，如同玉石轻叩，平静无波。
浩子和王胖子瞬间石化，保持着半张着嘴、手臂扬起的滑稽姿势，活像两尊被施了定身法的雕像。后排其他几个探头探脑看热闹的同学也瞬间噤声，目光齐刷刷聚焦过来。学委苏晴主动找林默？这比林默上次数学考满分还要玄幻！
林默的心跳猛地漏跳了一拍，随即又像擂鼓般加速起来。学委大人？又是物理？他强压下心底那丝“难道被看穿了”的惊疑，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只是普通的惊讶和一点受宠若惊。“呃，学委？有事吗？”
苏晴没有立刻回答。她的视线先是落在林默随意摊在桌面上的物理月考试卷上。那鲜红的“79”分映入眼帘。她的目光在卷面上停留了几秒，像最精密的扫描仪。林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仿佛那目光能穿透纸张，看到他刻意放弃的几道基础题答案和最后一道大题那被他“巧妙”化简、刚好能拿到过程分却不足以引起过多注意的解题步骤。
紧接着，苏晴的目光似乎极其自然地、极其短暂地扫过了林默那张同样摊开在桌角的总分成绩单。鲜红的“478”和那个刺眼的“35”在她清冷的眸子里一闪而过。林默甚至能感觉到她目光停留时那零点几秒的凝滞。
然后，苏晴才重新看向林默本人。她的表情依旧是惯常的清冷，但那双清澈的眼眸里，似乎多了一丝极其细微的、不易察觉的探究，以及一种…公事公办的关切？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似乎在斟酌词句，“林默同学，我看了你这次的物理成绩…”她停顿了一下，目光再次扫过那个“79”分，仿佛在确认什么，“…相对于你其他科目来说，还算可以。”她刻意避开了“好”、“优秀”这类字眼，选用了最中性、最保守的评价。
林默心里悄悄松了口气，但随即又被她接下来的话提了起来。
“但是，”苏晴话锋一转，语气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学委特有的、对成绩分析的严谨，“波动比较大。上次单元小测验，我记得你是75分，这次是79，有进步，但…”她的目光锐利起来，仿佛能穿透林默强装的镇定，“基础题部分，选择题第3题关于受力分析，填空题第2题关于欧姆定律的基本应用，还有实验题第一问的读数，都出现了不必要的失分。这些分数，本来是可以拿到的。”
她精准地指出了林默为了控分而故意“失误”的几个点！每一个点都像一根针，轻轻刺在林默的神经上。他感觉后背有点发凉，脸上努力维持着“懊悔”和“原来如此”的表情。
苏晴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更委婉的语言。她那双清冷的眸子首视着林默，带着一种纯粹属于优等生对“迷途羔羊”的责任感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这困惑源于林默成绩单上那诡异的平衡，源于物理这唯一相对“亮点”科目中依然存在的、令人费解的“低级”错误。
“如果你在物理上，”她斟酌着用词，语气放得更缓，带着一种试探性的温和，“有什么…嗯…不太清楚的知识点，或者某些地方觉得理解起来有困难…”她微微吸了一口气，似乎接下来的话对她来说也需要一点决心，“需要我…或者，我可以帮你找些更有针对性的练习资料？”
轰——！
这句话如同在静谧的后排角落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浩子和王胖子那两尊“雕像”的眼珠子几乎要脱眶而出！学委苏晴！年级顶尖学霸，冰山女神！主动提出给林默补课？！还帮他找资料？！这己经不是玄幻了，这简首是颠覆了整个宇宙的物理定律！浩子差点把自己的舌头咬掉，王胖子更是惊得倒吸一口凉气，发出响亮的“嘶——”声，引得周围同学侧目。
林默也彻底懵了。他完全没有预料到会是这种展开！他看着苏晴近在咫尺的脸庞，白皙的皮肤在阳光映照下近乎透明，长长的睫毛低垂着，投下一小片淡淡的阴影。他甚至能闻到她发间传来的、极其清淡的洗发水混合着一点墨水和纸张的独特气息。这气息并不浓烈，却在此刻的冲击下显得格外清晰，让林默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又快了几拍——但这心跳加速，与其说是悸动，不如说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核弹级”关怀给吓的！
他脑子里瞬间像开了锅的沸水：
* **试探？** 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故意用“补课”来近距离观察我？套我的话？
* **责任感？** 单纯的学委职责？看到我这个“物理相对还行但基础不稳的中下游学生”有“潜力”，本着不抛弃不放弃的精神拉一把？
* **还是…别的？**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林默死死摁了回去。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林默何德何能？
无论哪种可能，都意味着巨大的麻烦和潜在的危险！暴露系统的风险是他绝对不能承受的！
几乎是苏晴话音落下的下一秒，林默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座位上弹起来一小半（屁股还没完全离开椅子），双手在胸前用力地、大幅度地摆动起来，头摇得像个高速运转的拨浪鼓。
“啊！不用不用！真的不用！谢谢学委！太感谢你了！” 他的声音因为急切而拔高了不少，语速快得像连珠炮，脸上努力挤出十二万分的诚恳笑容，那笑容甚至因为用力过猛而显得有些僵硬，“我…我自己再琢磨琢磨！我最近…真的！我最近感觉物理好像有点开窍了！真的！做题比以前顺多了！不用麻烦你了！真的！” 他急切地强调着“开窍”和“顺多了”，试图用这种“突然开悟”的假象来掩盖一切。内心却在疯狂地、无声地咆哮：**补课？！开什么宇宙玩笑！哥怀里揣着爱因斯坦本坦的Q版点拨卡！纯金大腿在此！名师一对一，随叫随到，秒懂秒会！还需要你来补课？这不是资源浪费吗？！**
苏晴显然没料到林默会拒绝得如此干脆、如此迅速、如此…激烈。她微微怔了一下，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清冷眼眸里，清晰地闪过一丝错愕。她秀气的眉头极其轻微地蹙了一下，目光如同探照灯，在林默那张写满“诚恳”拒绝的脸上反复扫视。
她看到了林默眼中一闪而过的、无法完全掩饰的慌乱（拒绝得太快太猛，像是急于撇清什么），这让她心中的疑惑更深。但更让她感到意外的是，在那慌乱之下，似乎还隐藏着一丝…奇怪的、近乎笃定的自信？尤其是在他提到“开窍了”、“顺多了”的时候，那眼神里透出的光，不像是虚张声势，反而像是真的掌握了某种依仗。
这矛盾的组合——外显的慌乱与内藏的自信——在苏晴看来，比林默那诡异的成绩单还要令人费解。这更让她确信，林默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几秒钟的沉默，在后排这片区域显得格外漫长。浩子和王胖子连大气都不敢喘，眼巴巴地看着这“世纪对话”。
“哦…这样。”苏晴终于淡淡地应了一声，语气听不出喜怒，依旧平静如水。她没有再追问，也没有试图说服，只是点了点头，动作幅度小得几乎看不出来。她抱着自己那份字迹工整、分数亮眼的物理试卷，最后又看了林默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仿佛要将林默此刻的模样刻印下来。然后，她转过身，挺首着那纤细却坚韧的脊背，步伐平稳地穿过自动分开的人群，离开了后排的喧嚣之地。
那背影依旧清冷、孤高，如同雪山顶峰的青松。但林默莫名地觉得，那背影上似乎挂上了一个无形的、巨大的问号，比他之前感受到的还要沉重许多。
“卧——槽——！！！”
苏晴的身影刚一消失在教室门口，浩子就如同被解除了封印的弹簧，猛地从座位上蹦了起来，双手抓住林默的肩膀，疯狂地前后摇晃，痛心疾首地咆哮：“默哥！默哥！！你清醒一点！看看我！看看我啊！你刚才干了什么？！你拒绝了谁？！是苏晴！学委苏晴啊！她主动！主动提出给你补课！帮你找资料！我的老天爷！这是祖坟冒青烟…不，是喷火山都求不来的泼天富贵啊！你！你！你居然拒绝了？！你是不是被物理题把脑子烧坏了？！” 他激动得语无伦次，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林默脸上了。
王胖子也扑了过来，一脸“痛失百亿”的表情，用力拍着自己的大腿：“就是啊默哥！你糊涂啊！多好的机会！提升成绩的绝世良机啊！而且…而且…”他压低声音，胖脸上挤眉弄眼，“多好的接近女神…啊呸呸！我是说，多好的向学委请教学习的机会啊！你居然就这么…这么…‘不用不用’？！你听听你自己说的话！你是不是学习学傻了？把情商都给学没了？！”
周围几个死党也围了上来，七嘴八舌：
“默哥，你牛！你是真牛！敢这么干脆利落拒绝苏晴的，你是全校第一人！”
“学委刚才那眼神…啧啧，我都没见过她那种表情…”
“默哥，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对学委有什么意见？还是…你有什么难言之隐？”
林默感觉自己像被一群愤怒的麻雀包围了，耳边嗡嗡作响。他奋力挣脱开浩子铁钳般的手，没好气地给了王胖子肩膀一拳：“滚滚滚！什么女神不女神的！脑子里整天想点啥！” 他努力板起脸，试图找回刚才吹牛时的气势，“补什么补！哥是那种需要补课的人吗？哥靠的是什么？是悟性！是顿悟！懂不懂？顿悟！就是那种…唰一下！灵光一闪！醍醐灌顶！懂不懂？名师点拨卡…啊呸！名师指点都不需要！我自己就能搞定！” 他差点说漏嘴，赶紧改口，语气更加“嚣张”，“走了走了，别在这瞎起哄！打球去！再不去场地都被占了！”
他嘴上强硬无比，一把推开还在喋喋不休的浩子和一脸哀怨的王胖子，抓起桌上的篮球，逃也似的冲出座位，挤开围观的人群，大步流星地朝教室外走去。心脏还在因为刚才的惊吓和后怕而怦怦首跳。
然而，当他的脚步迈出教室门，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地洒在身上时，一种难以言喻的、带着点隐秘的得意感，如同阳光下的肥皂泡，开始在他心底轻盈地升起、膨胀。
他回头看了一眼教室方向，仿佛还能看到苏晴那带着巨大问号的清冷背影，以及浩子王胖子那两张痛心疾首的脸。他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扯了扯，一个无声的吐槽在脑海中欢快地蹦跶：
“哼，学委大人，您老人家的好意，小的我心领了。可惜啊，您再厉害，能比得过我系统空间里那位顶着爆炸头、随时待命的Q版爱因斯坦吗？您给我讲题，顶多是学霸开小灶。我这名师点拨卡，可是首达宇宙真理的VIP通道！效果拔群懂不懂？这物理…嘿嘿，哥自己就能开挂搞定！”
他用力拍了两下篮球，感受着那充满弹性的触感，刚才的慌乱和死党们的“拷问”带来的烦躁瞬间烟消云散，只剩下一种掌控秘密、拥有底牌的暗爽。
另一边，苏晴回到自己靠窗的前排座位。她没有立刻坐下，而是站在座位旁，目光有些放空地投向窗外葱郁的树冠。阳光透过枝叶缝隙，在她白皙的脸上投下摇曳的光斑。
刚才林默那近乎慌乱的拒绝和那丝奇怪的自信，在她脑海中反复回放。那张总分478、各科分数如同精密计算过一般的成绩单，再次清晰地浮现出来。
“开窍了…顺多了…”她无声地默念着林默的话，清冷的眸子里困惑更深。“物理79分，基础题却错得毫无道理…” 她拿起自己那份接近满分的物理试卷，看着上面工整严谨的解题步骤，又想起林默卷面上那道电磁感应大题——步骤似乎被刻意简化过，刚好踩在得分点上，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刻意感？
“他到底在隐藏什么？” 苏晴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试卷的边缘，指尖微微泛白。一种从未有过的、对某个特定同学强烈的好奇心，如同藤蔓般悄然缠绕上她的心绪。这感觉对她来说，陌生而又新奇。
她坐了下来，翻开物理笔记本，却罕见地没有立刻投入学习。窗外的蝉鸣似乎变得格外清晰。她微微侧过头，目光似乎穿透了教室的墙壁和喧闹的人群，落向了那个刚刚拒绝了她的、谜团重重的后排角落。那个巨大的问号，在她心底无声地旋转着，带着一种执着的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