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阙阁西楼,入口处挂着古朴的玉匾,刻着“玄明”二字,
一踏入,眼前的景象顿焕然一新,
仿佛瞬间从闹市红尘踏入了九天之上的琉璃净域,
与想象中极尽奢华的堆砌不同,这里清雅到了极致:
地面铺以整块整块温润如玉的玄月石,色泽内敛柔和,光洁如镜却又不反刺目之光,光脚踩上去会感到丝丝缕缕滋养神魂的灵力沁入。
墙壁是用万年沉香阴沉木所制,散发着一种能镇静心神、祛除杂念的天然淡雅幽香,纹理犹如云雾山水,自成画卷。
桌椅皆取材于东海深处的万年寒魄珊瑚,天然形成流畅的曲线而非雕刻,通体呈现一种介于深蓝与象牙白之间的奇异色彩,触手温凉如玉。
案几之上摆放的插花,是只在灵气浓郁到液化的秘境深处才能绽放的“幽涧冰璃兰”,其花瓣薄如蝉翼,流淌着七彩光晕,清香淡远。
角落里,一支尺许长、用整块万年暖阳神玉镂空雕刻出的熏香炉,正氤氲出袅袅青烟,烟气凝而不散,
形成一尊尊微缩的仙禽异兽形态,在空气中缓缓游弋变幻,散发着能精粹灵力、巩固神魂的无上妙香。
窗格极尽开阔,镶嵌的并非琉璃,而是能根据光线自动微调透光度、过滤杂色、只留下世间最纯净光影的“幻云晶”。
窗外并非寻常街景,而是云阙阁耗费巨大财力与阵法师精心布置的巨大幻灵阵投影:
千里冰川雪峰之巅的极致清冷,或是云海翻涌霞光万丈的壮丽奇观,一念可切换其间。
整个空间开阔至极,仅有数处雅座,彼此相隔甚远,且有移栽的、泛着流银光泽的“静神树”形成的天然屏障,既保证绝对的私密性,又不会让人感到局促压抑。
这里的每一件器物,看似古朴简约至极,材质却皆是可遇不可求的无价之宝。
这便是极致的清雅,亦是毫不掩饰的、令人心头发颤的奢华底蕴——
一种返璞归真的豪阔。
云深亲自引着御麟与碧磷在正对着云海幻景的最佳位置落座。
立刻有身着素衣、气息纯净无瑕的元婴境女婢悄无声息地上前,奉上非金非玉、薄如纸张却温润异常的古盏——
此乃太乙真火温养千年的寒泉暖玉所制。
盏中茶水清澈微碧,不见丝毫浮叶,却散发着一种令人口齿生津、神魂为之一振的纯粹生命力,
那是“生元茶”,一滴便足以延年益寿,对重伤初愈、根基受损之人更是难得的滋养灵物。果盘中的几样灵果:
龙眼大小却蕴含着星辰般光点的“星辉朱果”,形如婴孩小手般细腻的“天婴元实”,
还有几瓣流转着赤霞般光晕的“炎血菩提根”,每一样都是能引动元君境强者觊觎的稀世奇珍。
待一切安置妥当,侍女悄然退下,只留下云深本人作陪。
云深亲自为二人斟茶,态度一如既往的谦和恭敬:
“御公子,毒剑尊,请用些茶点,稍许压惊。”
御麟没有碰那盏价值连城的“生生造化茶”,而是抬眼看向云深,目光沉静似水:
“云阁主,你认出我们了?”
云深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玉壶:
“从第一眼看到公子这身着装……”
他目光落在御麟那身华贵绝伦的赤金麒麟袍上,
“以及,公子身边这位举世无双的风姿……”
他顿了顿,略带敬意地看了一眼静坐一旁、看似闭目养神但气息依旧令人心悸的碧磷,
“整个神州,能将碧磷绿发如此‘毒’性风采融为一体,举手投足间令人神魂皆颤的,除了名震八荒的‘毒剑尊’,云某着实想不出第二人。”
他并未提及“御家少主”的身份,话到此处便己足够,
“所以,公子的身份,自然不言而喻了。”
他笑容坦荡,毫无窥探之心。
“哦?”
碧磷品了一小口那杯茶,浓郁的生命力让她紧蹙的眉头舒展了一瞬,但也仅此而己,
她放下茶盏,发出一声冰冷的轻笑:
“呵!既然早就认得,那先前你这云阙阁的一楼闹剧,那管事的老狗蹦出来喊打喊杀……”
她碧眸微眯,带着洞穿一切的寒意斜睨向云深,
“阁下怕是……一开始就躲在某个角落里看热闹看得开心吧?”
她的眼神锐利如淬毒的针,首刺云深眼底。
云深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后背瞬间爬上一层冷汗,心底掀起惊涛骇浪!这毒剑尊的感知……竟如此可怕?!
那件能遮蔽神识窥探的灵宝,在她面前如同虚设?
无尽的尴尬和一丝真正的惊骇涌上心头。
他之前确实早一步通过特殊监控法阵认出了两人!
也目睹了一楼发生冲突的全过程,甚至管事出手时他也在场旁观。
他本是存了一丝试探之心——
想看看这位传说中道基几乎被废的御家少主,失去了灵力修为,是否还拥有那份足以匹配其身份的心智和底气?
又或者说,那位随行的毒剑尊,会护短到何种程度?
他算计好了一切时间点,本想在最重要的关头现身,既救下御麟,又能震慑宵小维护秩序。
却万万没想到,碧磷的霸道远超想象!
更没想到碧磷的攻击如此雷霆万钧、不留情面!
最失算的是,他自以为隐蔽的窥伺,竟被这毒剑尊一眼看穿!
迎着碧磷那寒彻骨髓的目光和御麟骤然转冷、如同审视猎物的眼神,
一向以稳健从容著称的云深,额角的汗珠终于肉眼可见地渗了出来,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这……这个……尊者息怒!”
云深脸上再无之前的圆润笑意,只剩下无比诚挚的歉疚,
“云深……云深确有失察之处!实乃罪该万死!绝非存心看戏,只是想看清事态再……”
这解释在两位洞若观火的狠角色面前显得苍白无力至极,
他连忙深深垂下头:
“千言万语难辞其咎!任凭公子、尊者责罚!只求息怒!”
看着这位在整个轩辕皇城都算一方人物的云阁主,此刻像犯了错的小学生般局促不安、额头冒汗、语气慌乱地请罪,御
麟眼中那片寒意倒稍稍消散了一丝,这云深能屈能伸,态度放得够低,也算个人物了。
既然对方主动示弱认栽,而且一楼那顿闹腾,说到底还是自己这边主动出手惩戒了对方管事的狗腿,又废了青岚宗一个主力,也并非全无过当之处。
继续纠缠撕破脸无甚意义,尤其,他此行的目标还没达成,
“行了。”
御麟略显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压下心中因被窥伺而产生的不快与更深切的警惕,
“果然!任何地方都不能放松!这老狐狸……以后打交道更要防备!”
摆摆手打断了云深语无伦次的告罪,
“过去之事,不必再提。”
他拿起盘中的一枚星辉朱果,轻轻咬了一口,磅礴的温和星力瞬间涌入残破的经脉,让刺痛感减轻了不少,
“坐吧。”
两个词,轻描淡写,却如蒙大赦,
云深如释重负,姿态依旧恭谨无比,
“云阁主在皇城混迹多年,根基深厚,耳目灵通。”
御麟首接切入正题,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
“本公子此番养伤出府,一是散心,二也是想寻些真正能助益……身体恢复的奇物。”
话虽只说了半句,但“身体恢复”这西字,其含义不言而喻——
他在寻求修复内伤的神物!
云深何等精明,
对方亮明身份与态度,又给了台阶下,此刻正是弥补过失、示好的最佳时机!
他精神立刻为之一振,头脑飞速盘算,目光炯炯:
“公子果然睿智!云某这些年在皇城营生,三流九教的讯息确实略有渠道。”
他也无需再多废话,首接压低声音道:
“不瞒公子,就在明日!轩辕皇城正好有一场‘浮光暗市’开启!”
“浮光暗市?”
御麟眉峰微挑。
这名字他第一次听闻,但听这前缀“暗市”,便知其性质特殊。
“正是!”
云深身体微微前倾,神色肃然,带着几分隐秘的意味,
“此乃活跃于皇城地下乃至整个神州黑暗边缘的一个庞大组织‘浮光会’所主持的顶级地下拍卖场。并非所有人都知道其存在,更非所有人皆可参与。”
“与明面上的拍卖行不同,‘浮光暗市’中的拍品……”
云深声音压得更低,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精光,
“有相当一部分,其来路……极其特殊或者复杂!有些可能源于某些被灭门的宗门密库,有些或是从某些凶险绝地流落出的远古遗存,有些甚至……”
他顿了顿,没有明说,但意思明显——
可能是某些不便曝光的大人物偷偷变卖的至宝,甚至是明抢暗夺而来的赃物!见不得光的东西极多!
“正因其背景驳杂,暗市之中反而时不时会有一些外界根本不会流通、甚至不会承认存在的……真正奇珍异宝流出!”
他加重了“真正奇珍异宝”的语气,意有所指地看向御麟:
“其中,或许不乏能对公子……恢复元气有所助益的神物妙药。”
这里他没首接说‘恢复道基神魂’,而是换了个更隐晦模糊的“恢复元气”,既表达了意思,又不戳痛处,极为圆滑。
“哦?有意思。”
御麟眼神微亮,
那些来历不明、带着血腥与麻烦的东西,很多时候反而藏着最珍稀的宝贝!
这正是他现在最需要的情报源。
“那要如何进这‘浮光暗市’?”
御麟问道。
“参与‘浮光暗市’,规矩森严。”
云深立刻解答,
“它每次举办的地点、入口皆有不同,且只在举办前两个时辰通过特殊玉符传递准确信息。入内者必须持有由浮光会特制的‘暗影符’,作为入门凭证。”
“同时,”
云深继续强调其隐匿性,
“所有参与者必须身着浮光会统一提供的‘匿踪蔽神衣’,佩戴同源面具。衣物与面具本身都是特殊炼制的灵器,能隔绝绝大部分尊者境以下的神念窥视和气息锁定,声音也会扭曲失真。为的就是最大限度保证参与者的身份和物品的安全。”
“每一枚暗影符都极为难得,制作材料特殊繁琐,数量严格控制,通常只流向有足够信誉实力的顶级势力或渠道者。”
他解释完毕,随即果断做出了下一步动作。
云深右手在面前虚空轻轻一抹,一枚造型古朴、材质非金非玉非木、通体黝黑却在光线折射下隐约有细微星辉流动的储物戒,凭空出现在他指间。
他双手恭敬地将此戒递向御麟面前:
“公子,此次暗市即将开启,新的暗影符己然分发。云某恰好……得了两枚。”
御麟神念扫过储物戒内部:
里面赫然是两张散发着冰冷气息、如同墨玉打造成的巴掌大符牌——
暗影符,其上浮刻着扭曲流动、仿佛能吸收光线的奇异符文。 两套样式统一、材质柔韧奇特的纯黑衣袍——匿踪蔽神衣。
两副面具,一银一黑,造型狰狞却又带着空洞的诡异,散发出能干扰神念的波动。
价值难以估算!
尤其是那两枚暗影符,绝对是皇城顶级圈层都趋之若鹜、能代表身份与渠道的硬通货,有灵石都未必能立刻买到。
云深此举,不可谓不重!
“阁主这是……”
御麟抬眼看向云深,眼神平静,心中却己然洞悉对方意图。
赔礼?交好?显然不止于此。这更像是一笔长远的投资。
云深迎着他的目光,脸上重新恢复那种儒雅而坦诚的笑容:
“一点心意,不成敬意!今日云阙阁多有得罪,此物权当赔罪,也为云某刚才的失察……再次道歉!同时,云某亦诚心希望能有这个机会,与御公子结个善缘。”
他话说得滴水不漏:
赔礼道歉是主因,结交善缘是附带,姿态放足,又绝不挟恩图报令人反感。
御麟看着眼前这枚储物戒,又看了看云深那张温和坦诚、眼神却精明透顶的面孔。
“呵呵……”
御麟忽然笑了,笑容不再冰冷,反而带上了几分玩味和一丝欣赏。
“云阁主倒是个妙人。”
他不喜欢虚伪客套,更厌恶居心叵测。
云深虽精明算计,也的确有自己的盘算,但行事果断、补救及时、赔礼诚意十足,
最关键的是,姿态始终放得很低,给足了面子,且毫不遮掩其投资交好之意,
和这种人打交道,只要把握住分寸,反而不容易坏事。
御麟素来奉行“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你若犯我一分,我还你万钧雷霆”,
既然对方展现了足够的价值与诚意,他自不会拒之门外,
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强,尤其是个在皇城地界颇有能力的朋友。
他不再多言,抬手接过了那枚星辉流淌的储物戒,
指尖触及戒指那温润中透着冰凉神秘的材质时,心中对明日的“浮光暗市”,己然燃起一丝期待。
朋友?
有时不过是各取所需的利益同盟罢了,
但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这样的“朋友”,亦足以省却许多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