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白瓷药碗在地上摔得粉碎,黑褐色的药汁溅了小丫一裙摆。她咬着嘴唇,右手抖得像风中的枯叶——那几根被蛊虫咬过的手指,到底还是废了。
"不急。"李娥蹲下身,一片片捡着碎瓷,"右手废了,左手照样能活。"
小丫红着眼眶没吭声。窗外传来阵阵喧哗,是新盐引发放的鼓乐声。曹德那傻子肯定又在衙门口扯着嗓子背《盐铁论》,活像个卖艺的。
"丫头!"韩瑛风风火火闯进来,"快!出事了!"
平准署前乱成了一锅粥。十几个盐商抬着口棺材堵在衙门口,白幡上血淋淋写着"马越逼死良商"!
"家父昨夜悬梁..."白家少爷披麻戴孝,哭得鼻涕糊了一脸,"就是被这新盐引逼的!"
小丫踮脚往棺材里瞅——白家主舌头吐得老长,脖子上却有两道勒痕!
"放屁!"她脱口而出,"这分明是..."
"是什么?"阴恻恻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小丫回头,看见个戴斗笠的矮胖男人,袖口露出半截蝎子刺青。
是那个逃走的账房先生!
她刚要喊,衙门口突然"轰"地炸响!棺材板被气浪掀飞,漫天纸钱混着石灰粉簌簌落下。
"保护盐引!"韩瑛拔刀护住官仓。
混乱中,小丫看见斗笠人往曹德身边挤,袖中寒光一闪——
"小心!"
她纵身扑过去,左手死死攥住对方手腕。匕首"当啷"落地,斗笠人反手一肘砸在她太阳穴上!
剧痛中小丫恍惚听见马越的怒喝,接着是弩箭破空的尖啸...
诏狱的霉味呛得人脑仁疼。小丫揉着太阳穴上的大包,看马越把一桶冰水浇在斗笠人头上。
"刘账房。"马越踩着对方的手指,"白家主是你勒死的吧?"
斗笠人狞笑:"是又怎样?那老东西竟想自首..."
"剩下的假盐引在哪?"
"你猜?"斗笠人突然暴起,铁链哗啦作响,"马越!你以为赢了?弘农杨氏的盐引遍布十三州!你清得完吗?!"
马越不慌不忙掏出个油纸包:"认识这个吗?"
斗笠人瞳孔骤缩——油纸里裹着半块赤链蛇玉牌!
"西凉张济的余孽。"马越把玉牌按在对方伤口上,"可惜啊,你主子的人头,早挂在长安城门了。"
惨叫声中,小丫忽然发现斗笠人的靴底沾着些黄色粉末。她趁马越不注意,偷偷刮了点藏进指甲缝。
太医署的药房里,李娥对着粉末嗅了嗅,脸色骤变:"硫磺?还是提纯过的!"
"能炸吗?"小丫比划着。
"掺上硝石..."李娥的银针在粉末里搅了搅,"够炸平半个洛阳!"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跳起来往外跑。刚冲到院门口,就听见皇城方向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
"轰!"
德阳殿的飞檐塌了半边!
浓烟滚滚的宫道上,小丫拽着曹德没命地跑。身后追兵的火把连成一片,喊杀声震耳欲聋。
"到底怎么回事?!"曹德上气不接下气。
"硫磺!他们在宫墙下埋了硫磺!"小丫一个急转弯钻进小巷,"斗笠人靴底沾的就是这个!"
曹德突然刹住脚:"不对...若是炸宫墙,为何偏挑今日?"
小丫也愣了。今日...今日是盐引重颁的最后期限!
"粮仓!"两人异口同声。
太仓门前静得诡异。守卫横七竖八倒了一地,眉心都钉着细如牛毛的毒针。小丫趴在地上听了听,脸色煞白:"地下有动静!"
曹德刚抽刀,地面突然"咔嚓"裂开道缝!十几个黑衣人从地道钻出,每人背着鼓鼓囊囊的麻袋。
"放下盐引!"曹德挥刀就砍。
黑衣人不躲不闪,反而齐齐扯开麻袋——白花花的官盐混着硫磺粉瀑布般倾泻而下!
"闭气!"小丫拽着曹德往后滚。
一支火箭破空射来,眼看就要引爆硫磺——
"嗖!"
另一支箭凌空拦截,火星子擦着曹德鼻尖掠过。马越立在墙头,手中强弩还在冒烟:"一个都别放跑!"
德阳殿的瓦砾堆里,天子被玄甲军团团护住。马越押着俘虏进殿时,老太傅袁隗正捶胸顿足:"马越!你纵容属下炸宫..."
"袁太傅。"马越一脚踹在俘虏膝窝,"认识这人吗?"
俘虏抬头,赫然是白家那个"己死"的账房先生!
"你...你不是..."袁隗的鸠杖"当啷"落地。
"没想到吧?"斗笠人狞笑,"袁太傅给我的硫磺,全喂了太仓的老鼠!"
满殿哗然。袁隗老脸涨成猪肝色:"胡言乱语!老夫..."
"陛下!"曹德匆匆进殿,呈上个沾血的账本,"在袁府密室搜出的!"
账本翻开,里面夹着十几张泛黄的盐引,每张背面都画着赤链蛇——和斗笠人玉牌一模一样!
天子缓缓起身,龙袍上的灰尘簌簌落下:"袁隗,你还有何话说?"
袁隗突然癫狂大笑:"说什么?说你们刘家的江山,早被盐腌透了?"他猛地扯开朝服,胸口竟爬满血红蛊虫!
"小心!"
马越一把推开天子。袁隗的身体像充气的皮球般鼓胀,"砰"地炸成漫天血雾!
平准署后院,小丫用左手笨拙地搅着药釜。李娥匆匆进来,往釜里扔了把硝石:"袁隗养的蛊虫全烧死了。"
"盐引呢?"
"曹德带着玄甲军挨家收缴。"李娥擦了擦手,"倒是有桩怪事..."
她掏出半块烧焦的盐引,背面隐约可见半个"荆"字。
"荆州?"小丫一个激灵,"刘表?!"
院门突然被撞开。马越浑身是血地冲进来:"备马!去荆州!"
"现在?"
"现在!"马越抓起斗篷,"刘表刚截了咱们三十船官盐!"
小丫慌忙去牵马,却见韩瑛提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进来——是那个斗笠人!
"大人,他临死前说..."韩瑛喘着粗气,"荆州盐仓底下...埋着东西..."
马越猛地展开地图,手指在长江沿岸重重一划:"传令!沿江所有盐仓彻查!"
洛阳城外,曹德红着眼眶追上来:"马大人!下官..."
"你留下。"马越甩给他一块令牌,"平准署交给你了。"
"可新政..."
"按《盐铁论》办。"马越看了眼小丫,"这丫头留下帮你。"
小丫顿时急了:"我不!"
"右手不要了?"马越抓起她的伤手,"等我们从荆州回来,李娥该配出解药了。"
晨雾中,马蹄声渐行渐远。小丫站在官道上,突然觉得右手的疼痛钻到了心里。
曹德笨手笨脚地给她裹伤布:"丫头,咱们..."
"咱们去查盐仓。"小丫抽回手,"就从太仓开始挖!"
黄昏的江面上,马越站在船头,手里攥着那半块"荆"字盐引。韩瑛从船舱钻出来,脸色凝重:"大人,刚得的信儿,刘表病重..."
"病?"马越冷笑,"是中毒吧?"
他展开盐引对着夕阳,隐约可见纸纤维里嵌着极细的红色晶体——和袁术府上的蛊盐一模一样!
"传令。"马越突然转身,"船队挂商旗,咱们...卖盐去!"
浪花拍打着船舷。远处荆州的轮廓渐渐清晰,城头上"刘"字大旗在暮色中缓缓降下,又升起面陌生的黑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