窒息!
视觉的冲击紧随其后,带着毁灭性的力量,凶悍地撞碎了她的视网膜!
巨大的、如同小型泳池般的白色卡拉拉大理石浴缸,此刻不再是洁净优雅的象征,而是蜕变成一口盛满了浓稠、暗红、近乎发黑的粘稠液体的血池!
身体完全脱离了意识的控制,像是被无形的绞索猛地向前拉扯。
她踉跄着,以一种近乎扑跌的姿态冲向那片猩红的炼狱!
脚下浸透了血水、湿滑冰冷的瓷砖地面上,猛地一滑!
“砰!”
一声闷响。
她重重地摔跪在地,膝盖骨狠狠撞击在坚硬的地砖上,尖锐的痛楚清晰地传来,却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遥远而模糊。
她甚至感觉不到疼,只有那片刺目的红,那张灰败的脸,占据了全部视野。
“傅景行!傅景行!你醒醒!睁开眼睛看看我!看我啊!” 苏沐的声音己经完全撕裂,带着绝望的泣音和疯狂的哀求。
她颤抖得如同狂风暴雨中的枯叶般的双手,毫不犹豫地伸向浴缸中那张毫无生气的脸。
冰冷的血水瞬间淹没了她的手肘,那刺骨的寒意如同毒蛇,沿着皮肤和血管疯狂地向心脏钻去。
她不管!
她用沾满粘稠血液的手,拼命地、胡乱地抹开他脸上沾染的、己经有些凝固的血污。
然后,她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抬高他冰冷坚硬的下颌,手指颤抖着捏住他同样冰冷的鼻翼。
俯下身,将自己因恐惧和寒冷而同样冰冷的、剧烈颤抖的唇瓣,狠狠地、绝望地压在了他那片毫无回应、如同寒玉般冰冷的唇上。
人工呼吸!
一次,两次,三次……每一次吹气都伴随着她无法压抑的呜咽和破碎的哀求,每一次吹气都耗尽她肺腑里最后一丝空气,像是在向一个黑暗深渊徒劳地注入微弱的生命之火。
紧接着是心脏按压!
她几乎调动了身体里残存的每一分力量,双手交叠,以标准的急救姿势,重重地按压在他冰凉、沉寂、毫无起伏的胸膛上。
“噗通!噗通!噗通!”
沉闷而规律的按压声,在死寂得只有她自己粗重喘息和呜咽声的浴室里单调地回响。
每一次按压下去,她手臂的肌肉都在颤抖,指尖都在发白,掌心下冰冷的触感和那坚硬的、毫无生机的回应,都像是一柄重锤,狠狠砸在她濒临崩溃的心上。
没有回应!
他的身体沉重得如同浸透了水的百年沉木,冰冷僵硬得令人心寒。
她指尖所能触及的每一寸的皮肤,都只有一种渗入骨髓的死寂寒意。
徒劳!
彻彻底底的、令人绝望的徒劳!
这个冰冷的认知,像一把淬了剧毒的冰锥,带着毁灭一切的寒意,狠狠地、精准无比地贯穿了她的心脏!
并在那里疯狂地旋转、搅动!
巨大的、足以吞噬一切的绝望如同冰冷漆黑的潮水,瞬间灭顶而来,将她彻底淹没、窒息!
“不……不能这样……傅景行!你混蛋!你给我起来!你给我起来啊!三天后……三天后是我们的婚礼啊!你说过要娶我的!你怎么能……” 积蓄的泪水终于如同决堤的洪流,汹涌澎湃地冲出眼眶,混合着脸上沾染的黏腻血污冲刷而下,那滚烫的泪水灼烧着她冰冷的脸颊。
她徒劳地、绝望地捶打着他冰冷坚硬的胸膛,像一个坠入无底深渊的人,在做着最后、最无力的挣扎。
手机!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她混沌绝望的意识!
求救!
她沾满滑腻、冰冷血液的手慌乱地在地砖上摸索,昂贵丝质裙摆的下摆拖曳在血泊里,像一块沉重的、吸饱了罪恶的裹尸布。
终于,指尖触碰到了一个冰冷的、硬质的边缘——是她刚才摔倒时滑脱的手机!
屏幕己经被粘稠的血污完全覆盖,模糊一片。
她哆嗦着,用尚且干净的手腕内侧衣袖,疯狂地、胡乱地擦拭着屏幕。
指纹解锁一次次失败,冰冷的屏幕光映照出她此刻惊恐万分的倒影:脸色惨白得如同刚从坟茔里爬出的幽灵,发髻早己凌乱不堪,几缕湿发黏在脸颊和脖颈上,昂贵的职业套装前襟和袖口浸透了暗红、发黑的血渍,一双曾经明亮灵动的眼眸里,此刻只剩下无尽的空洞、崩溃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终于,“咔哒”一声轻响,屏幕解锁的光芒刺破了眼前一片猩红的混沌。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她甚至来不及思考,指尖凭着最原始的记忆,狠狠地、用力地按下了那三个早己烙印在心魂深处的数字——
1—2? 0!
话筒冰冷地贴上同样冰冷的耳廓,在象征着连接成功的短暂忙音响起之前,她听到自己用一种完全陌生、嘶哑扭曲得如同砂纸摩擦金属的声音,对着那个无形中的求救通道,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
“救命——!快来人啊——!救救他!血……全是血!好多好多血!他死了……傅他死了!在御景苑!御景苑一号!!快!快——!!”
最后一个“快”字,几乎撕裂了她的声带,化作一声尖锐绝望的悲鸣。
话音刚落,仿佛耗尽了灵魂最后一丝力气,沉重的、沾满滑腻血污的手机,再也无法在她冰冷颤抖的指间停留,“啪嗒”一声闷响,如同最后的丧钟,重重地摔落进脚下冰冷的血泊里。
屏幕碎裂的纹路瞬间蔓延,如同一张巨大的、不祥的蛛网,覆盖了象征着求救信号的界面。
精疲力竭。
灵魂出窍。
苏沐彻底在那片粘稠、冰冷、散发着浓重死亡气息的猩红泥沼之中。
身体失去了所有支撑,像一具被抽走了骨架的破败玩偶。
目光失去了焦距,空洞地、涣散地投向浴缸的方向,投向那片被血水覆盖的、刺目的白,投向那张浸泡在血池中央、只剩下灰白轮廓的、她挚爱的脸庞。
世界,在她眼前开始无声地崩塌、碎裂。
水晶宫般璀璨华丽的穹顶扭曲、坠落;象征着永恒爱情的白玫瑰圣坛在血水中枯萎、腐烂;玄关那盏指引归途的温暖壁灯,光芒被粘稠的黑暗吞噬殆尽;耳边似乎还残留着他低沉的笑语、汤锅里咕嘟咕嘟的温暖声响、以及他珍重落下的、带着克制的吻……所有关于“家”与“爱”的具象,所有支撑她存在的意义,都在此刻被那股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息彻底腐蚀、瓦解。
视野被一片无边无际的、令人窒息的猩红所占据、吞噬。
最终,一切都归于彻底的、冰冷的、令人绝望的死寂。
只剩下这座被雨水包裹的、灯火通明的巨大水晶棺。
只剩下她,瘫坐在一片冰冷的、粘稠的血色废墟中央。
傅景行冰冷灰白的脸庞,成了这片废墟中央,唯一凝固的纪念碑。
铂金婚戒那微弱的内圈刻字反光(FJX?SM Eternity),在弥漫的血色中,如同最后的、嘲讽的星光。